宸帝元年七月初一,在大曦朝堂上激起了不小浪潮的选妃之事终究以宸帝的一道圣旨告一段落,这圣旨之中将中书、门下诸位重臣狠狠斥责一番,言曰曦朝初立江山不稳,君臣应齐心协力为百姓谋福祉为社稷出良策,如此大肆举选秀之能事浪费人力物力,且助长那贪图享乐之风,与现如今根基不稳的曦朝来说实在是有违克谨勤政之道,又道中宫有主,且皇脉有续,已与祖宗规矩无碍,且立朝之初朝廷就已经有意从寒门贫户之中选取良才得以任用,朝中更是崇尚勤俭之风,国库余量不足,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帝王,更当以身作则仁政为民,前有皇后肃清内廷奢侈腐败之风实乃贤德淑良之举,现如今更是要杜绝此等劳民伤财之恶行,若再有上书此事者,便是置国之大者与不顾,陷帝王爱民之心与不义,实乃朝堂之大佞也,泱泱大曦,绝不容也!
圣旨之上言辞切切,一句“大佞”便将中书门下的新老臣子吓破了胆,此前宸帝对于此事只是一味的驳回,却并无此等言辞震慑朝堂,因此底下人才无忌了些,此刻圣旨一下,已无人敢疑宸帝之手段,随着此圣旨而下的还有加封曦朝帝都之外六大权阀氏族封爵的谕令,封爵一下,各地氏族皆是举家迁往长安,宸帝复又御赐府宅,给了这些氏族极大的荣耀,而各地氏族随即上表,具有忠于皇帝忠于曦朝的慷慨之行回报,随后,又有各地士子纷纷以瑰丽文辞赞宸帝之仁心圣举,盛世未出已有“千古仁君”之号尊传。
距离太和殿不远的政事堂乃是中书、门下议事之所在,钟能带着几个小黄门走到那议事堂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里面沸腾的热闹声,钟能抬了抬眉头,加快了脚步步上了台阶。
“皇后身怀有孕,皇脉一事不可马虎,皇上此番实在是……”
“且不说皇后身怀有孕,就是寻常也不应该如此处置,皇后娘娘定然是知道外朝不平这才忧心规劝,却不想触了皇上逆鳞,都言皇上皇后情深意重,此番来看倒是不然。”
“皇上和皇后一路相互扶持自是不比其他,可皇上现如今乃是一心为民,自然是不喜皇后如此作为,只可惜皇后也是为了皇上好,此番又不曾下表谕令,我等外臣如何能插手皇上家务之事!”
几个身穿墨青色官袍的中年朝官正在低声议论着,其中一个还要再说却被其他人同时以眼神制止,那人转过头来便看到钟能手执着拂尘走了进来,几人忧色一消立刻带了两分笑意的迎了上去,钟能眸光扫过众人,唇角也溢出恭敬的笑来,朝着众人拱手一拜,“给诸位大人请安了,皇上此时正在和几位枢府将军议事,只怕不得见诸位大人。”
这几日万俟宸取消了大朝,只是不定时召见群臣进外书房,连着两日都是枢密院为重,中书、门下颇受了万俟宸冷落,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慌了,此刻听到钟能如此说,众人面色都是一暗,眼底失望之色浓厚,钟能瞟了众人一眼,不由得一叹,“诸位大人也莫失望,还请体谅皇上一番,皇上连皇后和东海王、南乐王的面子都不给,未曾施压与诸位已经是很给诸位脸面了。”
钟能品阶不高,可是身为宸帝身边一等一的宦官,他当然有底气如此说,而众人都知道,东海王和南乐王此前有随意入宫觐见不必上朝的权力,可自从在朝上复议了选取秀女赏赐臣工的议题之后,二人各自被宸帝塞了一件大案子,一个负责整饬南境水道,另一个则是要重整东边海军,什么时候没有个章程什么时候不得入宫不得出府!
朝中群臣都暗自捏了把汗,要知道这两个议题之中没有哪一个是简单的,几乎等于变相的软禁了,而皇后夏侯云曦就更惨了,据说此时已经从未央宫迁到了星辰宫,那星辰宫名字好听,却是地处帝宫以北,不论是位置还是内里构造都未达到皇后之阶,虽然没有下达任何谕令,可是此番迁宫实则是因为皇后向皇上力谏选秀一案,本来皇后身怀有孕是暂不管宫事的,可是前朝动静太大,将皇后惊着了,再加上前朝有人对皇后议论了几句,说白了,皇后就是受了前朝群臣的牵连——
说到此处一个门下的侍郎便凑了过来问道,“现如今皇上可还是夜宿太极殿?”
这位侍郎是姬维举荐,此前颇受皇上重用,此刻却也是被晾到了一边,钟能朝那人拜了一拜,这才哀叹的回话儿,“可不是,那椒房殿现如今空无一人,皇上回去不过也是触景生情罢了,倒是可怜了皇后娘娘,那星辰宫连个冰窖儿都没有。”
虽则刚进七月,可是暑意却仍旧是日盛一日,寻常人家都要在屋子里置冰降暑,就更别说宫里了,听钟能这样说,外臣们无不忧心不已,钟能眼风一扫又道,“不过大家放心,皇后娘娘最是体念诸位,诸位现如今处境不佳,娘娘知道了心中也不甚安稳”
见大家面生愧色,微微一顿钟能又压低了声音道,“咱家在皇上跟前伺候,看的比大人们明白,不如就提醒大人们一句,要说皇上待皇后那是不比寻常,此番虽然因为诸位之言动手惩戒了皇后,可最难受的却是皇上自己,诸位想要脱困,还是想办法将皇后娘娘迎回未央宫来得好。”
这话一出大家脑门儿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若真是因外臣的几句议论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有些不知所措,偏生晋王和姬维都不在,他们一时之间也没个注意,钟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大人们糊涂啊,皇后早前在军中时就是皇上身边的贤内助,现如今入了未央宫更是几番为国为宫着想,大人们稍稍上个折子,联合御史台和翰林院的大人们为皇后立个书做个传,皇上知道大人们对皇后崇敬之心未变自然就要迎皇后回来才是!”
众人眼中有几分恍然,钟能便一叹道,“只是大人们以后行事切忌小心些,皇上在这天下间第一自然是为民为国,第二便是体念皇后,大人们为国事尽可上书,例如这立妃选秀皇上便一直容着大人们,可是对于皇后大人们可得敬重了又敬重,不说皇后此前以凰王之尊辅佐皇上征战天下在皇上心中地位已无人能出其右,便是现如今皇后入主中宫为皇上孕育皇脉便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岂能是诸位能非议的,皇上此番算是大义灭亲顾念着诸位之言,可是下一次会如何咱家就不知道了,大人们可得想清楚了。”
钟能此言算是为诸位臣工们找了个台阶下,那立妃选秀乃是国事,妄议皇后便是皇上的心尖尖上的私事了,他们前者无罪,后者却是逾越了,是以皇上对他们心中不满,这才晾着他们,钟能说完便唉声叹气的走了,又是说皇上醉心于国事茶饭不思自我折磨,又是说皇后身怀有孕却还要无辜的受那冷宫之苦,只把满屋子的大男人说的心有愧意面膛发红!
与此同时,帝宫以北的星辰宫内夏侯云曦正着了一件杏黄薄衫由万俟烟和苏璃陪着漫步在一片绿萝荫棚之下,六月里的绿萝翠绿欲滴,高高悬在众人头顶,荫棚四周是长势极好的兰草大片,兰香随风缭绕,让众人都觉得心旷神怡,夏侯云曦挺着肚子走了一圈下来面色已经微微发红,额上更是出了一层薄汗,苏璃掏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又扶着她在一旁的锦榻软椅上坐下,远处站着的十五便过来给夏侯云曦请脉。
苏璃和万俟烟大睁着眸子看着十五,十五在她腕上探了探,面色如常的起身笑笑,“娘娘放心,胎儿十分安好,只等月份足够之后自会顺产,娘娘这些日子需得适量进补为来日生产做准备,每日里的走动也少不得,稍后我自会送新的方子过来。”
夏侯云曦闻言点点头,随即十五便领着医童自行去了,苏璃好奇的大睁着眸子蹲在夏侯云曦身边,下手想摸却又不敢摸,最终还是夏侯云曦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苏璃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忽然觉得夏侯云曦的肚皮一跳,有一股子劲道落在了她的掌心上,苏璃吓得立即缩回了手,却见夏侯云曦眉心微蹙,待缓了缓才朝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会子倒是动的勤快了,这手脚的劲头不小呢,也不知是个公主还是个皇子。”
苏璃这才松口气,又将手落在夏侯云曦肚子上,“手脚这样利索,定然是个皇子,咦,怎么不动了?”
万俟烟捧了一碗黑黑汤药走过来,闻言笑起来,“哪能时时动?那样可苦了皇后嫂嫂,这一下子下去可疼呢。”
苏璃闻言立即疼惜的看着夏侯云曦,也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我知道我知道,生孩子可疼着呢,有时候想着,那么疼为何还要生?”
万俟烟闻言又笑了,将药递给夏侯云曦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对着苏璃道,“女孩子总要如此的,你若不生养将来谁来侍奉你,没有子嗣香火何以继承?”
苏璃似懂非懂的看着夏侯云曦的肚子,夏侯云曦面不改色的喝完了药笑着看万俟烟,“阿烟倒是明白,可是恨嫁心切了?”
这么一说万俟烟的面色立刻变得不正常起来,夏侯云曦心知她对这婚事不是那般热络,可又想着依万俟烟的性子只怕不管赐婚的是谁都是这般模样,而宋柯她是了解的,自然是一个好的选择,万俟烟的异常在夏侯云曦眼里是一种特别的羞涩,她自知此事无从更改,便也不会想那许多,只转了话题让万俟烟松快些。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钟啸便在外通报说皇上来了,这星辰宫地方偏了点,可是期间景致十分的好,亭台写意楼阁精致,满院子的绿萝佳木伴着兰香奇卉让夏侯云曦看在眼里赏心悦目的紧,再加上环绕在周遭的一处溪流,流水叮咚又比照影水榭多了两分悠然惬意,自是一处消暑的好地方,据说万俟宸小时候每到了夏日便要在此长居两月。
一听说万俟宸过来苏璃和万俟烟都起身站在了一边,果然不多时便看到一身墨色身影从那月洞门一闪出现在了诸人的眼前,冕服除下,万俟宸身上穿着一件金线暗绣莽纹的玄色大袍,在那绿葱葱的兰草小径上行走之间衣袂飘扬,午后的金色阳光落满了他周身,微醺的面容俊朗非凡,他一踏入庭中便凤眸微狭的锁住夏侯云曦的身影,夏侯云曦四目相对的看过去,瞬时连院子里的兰香都要浓了几分!
瞧着苏璃和万俟烟也在,万俟宸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免了二人的礼,随即便走过去倾身触了触夏侯云曦的额,“怎地生了这么多汗?”
万俟宸待夏侯云曦的好苏璃和万俟烟早就见怪不怪,听万俟宸如此一说苏璃赶忙将帕子递了过去,万俟宸面无表情的看了苏璃一眼,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为夏侯云曦拭汗,口中若无其事的道,“东海王在府中可安好?”
苏璃闻言顿时瑟缩的看了夏侯云曦一眼,待收到夏侯云曦安抚的目光才嗫喏的道,“先生一直在书房之内未曾出来,想来一切都是安好的。”
万俟宸闻言不置可否,凝香上了茶来,万俟宸端在手中抿了一口又看向苏璃,“回去同东海王说,明日午时之后不管有没有拟好折子都进宫来一趟。”
苏璃颔首应声,夏侯云曦却有两分紧张,“可是东边不好?”
万俟宸无奈的睨了她一眼,“难不成你希望我一直让东海王足不出户不成?”
夏侯云曦笑一笑这才放下心来,这边苏璃和万俟烟自知留下也无益,便朝着二人告退,见二人出了门夏侯云曦这才看向万俟宸,“今日里无事?”
万俟宸牵了她的手坐在她身侧,“便是有事我来看你难道还需要外面人作准?”
夏侯云曦撇了撇嘴,她自知万俟宸现在正晾着外头的人呢,可是她却是不好再说什么,这一次他用着迁宫之事做文章,为的便是让那些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知道他还在气头上,夏侯云曦所幸说起万俟烟来,“宋柯现如今身居枢密院上将军,短时间内也不会出去,他和阿烟的婚事如何定夺?”
提起此事万俟宸倒是抬了抬眼角,略微沉吟才道,“此事我倒是和父皇提过,父皇的意思是等阿玉回来之后,依照长幼之序行大婚之礼。”
夏侯云曦颔首,既然歇了一会子便又站起身来缓缓走动起来,万俟宸扶着她的手臂陪着,又听得夏侯云曦问起,“洛然既然接了那整修河道一事,那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如何安置的?”
“原本跟着他的大都入了朝,现如今既然是整修河道自然是将工部侍郎派给他,再有秦允此前是去过南境的,这几日他也会过去南乐王府盯着。”微微一顿,万俟宸忽然转眸盯着她看,“你可知此次我让他们如何治理南境水道?”
夏侯云曦与此事倒是不知,两年前的夏天南境爆出水患,经过一番治理之后今年不曾有灾情上报,可是隐患却是还在,要想彻底的治理……夏侯云曦眸光一亮猛的抬起头来,连脚步都停了住,“可是要修筑运河?”
绿萝葱茏,阳光从缝隙之中落下,凝出青色的光晕罩在她和他周身,夏侯云曦微仰了脖颈看着他,眼底被那光晕一照立即泛出星星点点的墨绿星芒,万俟宸背着光双眸狭着,眼尾微微上挑,深不可测的眼底绽出两分妖冶幽光来,“凡是你说的,我自会让它实现的!”
夏侯云曦当日不过就是那般一言,现如今知道自己设想得以实现心中自然是开心的,而那运河一旦修筑成功,定然又是功在万代好事一桩,她深吸了口气却又有些担心,“可修筑那运河并非一日之功,更要花费许多的人力财力。”
万俟宸笑笑,抬手去捻她未带饰品的细白耳珠,“你我省着些,将那些花钱的活儿都去了不就好了?”
夏侯云曦闻言不禁想到了他的那道圣旨,她心头微动,看着万俟宸的眸光不由得有几分动容,万俟宸适时收了手,又扶着她顺着那阴凉小径走起来,“你问洛然手底下的人可是想问那叫倾颜的?”
夏侯云曦心中又是一动,转头看他他眼底果然有凛然笑意,“我知当年是你救了她,也知道你更改后宫之制的原因有很多,想要为天下女子谋一条新路亦是你的打算,既然如此,我便让那倾颜入史馆可好?”
夏侯云曦眸光微亮,“可是现如今朝上并无女子入仕之先例,如此岂非又要让外头非议不断?”
万俟宸捏了她的手腕一把,“又到你表忠心的时候了,既要推行新政又如何能怕那些个非议,倾颜入了史馆第一件事便是为你修书立传,到时候外面的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的!”
夏侯云曦愣住,募得想到了他对待中书门下的态度,待相通了这些关节不由得恍然笑出声来,中书、门下现在想必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而万俟宸正是要利用这个机会,不仅要给她恢复名声更是要将倾颜塞到史馆去,中书门下此刻人心惶惶,哪里敢有异议?
“靖王这几日已经将明年新科科举的章程定了出来,明年的这个时候,第一批的进士学子便可入朝为官了,你过些日子身子方便了不妨同晋王妃多走动走动,老太傅在朝中文人一脉颇有声望,到时候有他说话,你便可轻松行事,再加上晋王妃从旁协助,第一步不如从开办女学开始——”
夏侯云曦心头一惊,那脚步是再次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侧脸落在那金色光晕里,一双眸子盛满了愉悦的笑意,好像她现在的表情多么可笑似地,夏侯云曦只觉得他那笑颜让他心神一荡,直定了定神才不确定的问,“皇上要待如何?”
万俟宸见她眼底分明有所决断却还是如此一问,不由得低下头去,抵着她的额半眯了眸,“没有女学,富家女子尚可请先生授课,可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怕是连一年束脩都教之不起,没有地方学东西,又如何走皇后心中所想之路?”
夏侯云曦眸光大睁着,紧紧的盯着这双近在咫尺的眸子,直到真的确定了他不是在玩笑夏侯云曦才募得地扬了唇,被她扶着的手更是激动的反握住了他,可那激动之色不过是一瞬便又沉了下去,“女子当政乃是朝上大忌,外臣是断断不会允许此行的!”
万俟宸愉悦的眸光瞬时暗了一分,他叹一声,抬手将她鬓边的发丝拂至她耳后去,似真非真的道,“这就要看皇后能否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了——”
中书门下到底不敢马虎,不过第二日便和御史台与翰林院将上表请为帝后立传修书的折子一并呈了上去,立后修书非有大功业大盛名不可,而无论如何宸帝肯定是要摆在第一位的,不过因为此次主要是为了将皇后迎回未央宫,因此在折子之中底下诸人在细数宸帝功绩的同时亦是将皇后缕缕功劳一件不漏的写了进去。
其言曰皇后对宸帝深情厚谊忠心耿耿,不仅有辅佐宸帝南征北战堪比亲王之功,还有与百姓为善母仪天下之德,彼时皇后为了皇上自请废位,以女子之身带着千军万马上战场,曾多次救楚军与水火,为了楚地之胜更是以身犯险攻城略地,其胆识谋略不差男儿,运筹帷幄更是与宸帝不相上下,凰王之风早让天下人倾心,除此之外皇后还亲入民间与百姓一起为楚军做冬衣,现如今那襄州城中还有百姓为皇后所立的塑像,在外爱护军民,在内谨持皇后之责侍奉皇上肃整后宫,皇后贤良淑德实乃天下女子之典范,理应与宸帝一起存于史册流芳百世!
此折子一上,宸帝并未立即给出回复,只喜怒难辨的道修书立传并非不可,只是现如今史馆之中并无合适之人选,此言一下朝上诸人俱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道皇上是否余怒未消才有不准,恰在此时,南乐王旗下长史谏言,称民间已有人为皇后立传!
宸帝闻言自是惊讶非常,当即要看那人为皇后所立之传,一看之下自是为传记之内的记事详尽言辞瑰丽而动容,又此传部分内容分发与底下臣工观看,众人一看俱是大喜,心道皇上如此便再无推脱之词,随即群臣便上书宸帝,曰不妨召此人入史馆任职,主持那为帝后修书立传之事,宸帝闻言有几分动心,底下臣工见此事有望愈加大力谏言,宸帝最终被臣工们说动,下诏要见那立传之人。
中书、门下俱是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未松到底便见到了为皇后立传之真人,一时间诸位臣工俱是连要死的心都有了,只因那位皇后私下立传之人竟然是个女子!
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该是哪个学富五车的士子才是,却不想竟然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一时之间众人满是希望的心头好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顿时没了声儿,可是宸帝却没什么大的反应,看到来人是女子宸帝有几分意外,却又有几分激赏,竟然当着群臣问了些许问题,那女子俱是对答如流,不难看出其人兰心慧智学识渊博,宸帝对此女有几分欣赏,却也顾虑此女身份有所疑虑,一时之间那面色更是难看了,有贤才在眼前却不得,外臣们俱是明白宸帝心中所想,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过是个小小史馆编修,且是散职,以女子当之也无不可,朝中人回过味儿来,顿时满堂复议!
史馆之职不同于寻常,通常分为几大类,内侍省的起居舍人是一类,算是常职,再有的便是修撰前朝史书的,另外便是如同此次为帝后修书立传这般,后两种皆是散职,什么时候这书修完了这职位便也要收回了,思及此群臣便没有异议的让这女子入了史馆,只求解当下燃眉之急。
宸帝听群臣如此说自然是准了,便赐了那名叫倾颜的女子史馆修撰之位,从六品之职,专负责帝后本纪之事,这官位虽然不高,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自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天之举,然举朝上下复议,看起来倒是宸帝有些不情不愿了。
倾颜来见夏侯云曦的时候眼圈微红,一双眸子却是水洗一般的发亮,夏侯云曦看着眼前亭亭玉立身着朝中女制官服的女子心中一时之间也有几分感慨,倾颜三千墨发尽数绾起,那官制之服虽然遮住了她身上的妩媚清艳,可那通身灵透贵气却是遮也遮不住,此前女子即便是贵胄之身见到官儿却也要弯身行礼的,可是现在,却是轮到旁人向她行礼了。
“虽是散职,可是帝后本纪并非那样快就能修完的,你且安心。”
夏侯云曦心知倾颜报复,因此才出言安慰,哪知倾颜眸中含泪的笑开,“娘娘说的有理,倾颜定然倾尽一生为皇上和皇后写传!”
夏侯云曦执起倾颜的手,她倒不求那身后之名,只是此次是他的权宜之法,而让倾颜进史馆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更何况将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这一次洛王倒是舍得放你出来,洛王若是督管起南境水道,只怕一年当中在长安的时间变少了。”
倾颜小心翼翼的扶着夏侯云曦的手臂,闻言眉头微挑,“洛王为皇上皇后分忧自是应该的,更何况依他的性子常年在长安倒是呆不住的。”
夏侯云曦转眸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
倾颜面色微变,抿了抿唇再不说什么,夏侯云曦眼底闪过两分兴味,眼角却猛然之间看到钟啸的身影在月洞门之外一闪,她眉头微抬,“钟啸!”
钟啸的脚步顿时一僵,看他那样子倒是看到夏侯云曦在中庭散步想要避开一般,夏侯云曦的目光落在钟啸的背脊上,直逼得他带着硬生生笑意的走了进来,夏侯云曦看着他的眸色渐渐深沉,待他走近挑眉一问,“皇上为何没来?”
钟啸赔笑一声,“皇上在外书房和东海王议事,只怕还得等一会子,皇上怕娘娘等的着急了这才叫小的先回来。”
“议事……”
夏侯云曦眸光微转,想了一会儿只想到一个可能,却还是问了一句,“议什么事?”
钟啸唇角微抽,敛下眸子,“老奴也不是很清——”
夏侯云曦一颗心半沉,今日里东海王进宫,所议之事只能是事关东海,若是钟啸答一句也无碍,偏生他说他不知道,“本宫大可自己去问。”
钟啸无奈的苦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是东海边上不太好。”
夏侯云曦瞬时眉心紧蹙,不由得抿了唇,“回椒房殿!”
钟啸暗叫一声糟糕,却只能立时着人准备凤舆,夏侯云曦看了一眼这兰枝绿萝馥郁天成的宫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由倾颜陪着回了椒房殿。
------题外话------
宸宸是不可能现在放手的,最多是早早的让位带着云曦出宫去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