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凰一个人在尚阳城的长街上闲逛,从四年前她执意来到这里,这城中的风景几乎没有变过。
变得人,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
这一次,她决定好好的道个别。
她去了东林寺祭拜,为那些逝去的亲人亲手点上长明灯,望着父母兄长的画像,努力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底。
她又去了月神树,祈求神明保佑,顾清澜余生平安喜乐。
他们曾经许下的愿望还挂在树上,雪凰看着那块刻着:得一人白首,生死不相离的木牌,心中凄凉,因为她做不到了。
她希望他平安活着,哪怕要让他忘记她。
雪凰将所有的情感深深的埋进心底,默默离开,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个身影,始终默默的跟随。
他来到月神树下,望着木牌微微一笑,又写了一块,挂了上去。
风吹过,上面的字清晰可见:愿你一生,长乐安康。
雪凰路过锦绣楼,里面正在修建,曾经的姑娘们在里面忙来忙去,见到她纷纷过来打招呼,雪凰也一一笑着回应。
四海商号选在了尚阳城地段更好的地方,规模比锦绣楼还要大,里面也是热闹非凡,山河门与北渊旧人不愿离开的都在此安身立命。
雪凰抄录的那本关于经商之道的随笔都给了卫云洲,由他和落凝带领众人一起经营四海商号。
酒楼则交给了云倾和卓旸负责,原本跟在雪凰身边的人不愿离开的也都安置在了这里。
雪凰选了个靠窗的雅间品酒,没一会儿,落凝和云倾便都来找她。
她们都知道了雪凰要离开的消息,也明白雪凰定然是来道别的。
“两位姐姐请坐。”雪凰笑道。
“这酒的味道对吗?”落凝问道。
“不错!很好喝。”
云倾将新酿的酒给她倒了一杯,“这是新想的方子,还没开始卖呢,少主先品尝一下吧。”
雪凰挑眉,“是喜酒吗?”
云倾愣了一下,俏脸微红,“少主又逗我!”
“你们两个何时成亲呀?我贺礼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让二叔替我给你们。”
云倾羞涩着不接话。
雪凰挑眉,“落凝姐姐,你发现没有,云倾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呀?”
落凝也笑,“以前云倾的性子是很外向的,从来都是主动追着卓旸的,是上次一起在城中救人,云倾累到晕倒,卓旸那个傻小子以为云倾醒不过来,抱着她哭着说了一大堆肉麻的话,饶是众姐妹听惯了甜言蜜语,也被他这般痴心感动了。”
云倾笑意盈盈,“我也没想到,他那么闷葫芦的一个人,那天怎么那么失态?丢死人了!我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但是姐妹们总是拿这件事打趣我,我一想到就觉得……哎呀,你们别笑了!”
落凝掩唇,“反正姐妹们都在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放心吧,肯定能让你们喝到的。不过少主,你到时候会回来吗?”
雪凰摇摇头,“驻守北境,没有圣旨,轻易不能离开。”
“可你为什么不让任何人跟着?我和卓旸也都愿意和你一起去的。”
“你们就留下来好好的经营酒楼吧。希望有一天,四海商号能够开遍流云大陆。”雪凰笑道。
几个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直到傍晚,伙计引着一位客人来见雪凰。
落凝和云倾离去,留下雪凰与来人闲聊。
“顾爷爷。”雪凰给他倒了一杯酒,“这是酒楼新酿的桑葚酒,我记得您很喜欢喝。”
来人正是靖国公,雪凰事先请求卫云洲帮忙,将他请到了这里。
前世她离开的时候,没有认真道别,这一世她想弥补这个遗憾。
“又要走了?”靖国公叹道。
雪凰点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聚散别离,人生常态。”
“霜霖城不是个好地方。孩子,你不能去。”
“我曾经去过的”,雪凰笑道,“那里的四季不如尚阳城这般分明,仿佛没有春秋,只有盛夏和寒冬,但是风景也很好。站在高处,能够看到绵延不绝的雪山。北渊先祖,凤凰部落,曾经就生活在雪山脚下。也算是我的家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靖国公的神色意味深长,“我疼爱的小孙女和孙子,都死在了雪山之中。”
雪凰的手一顿,淡然道:“梦而已,爷爷不必放在心上。”
“有时候我也在想,那也许真的就是一场梦,可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一场命运的轮回。”
“那轮回之间,可有不同?”
“有。”
“那就好。”雪凰笑着给他夹菜,“既然不同,那就证明那只是个梦,我们只要努力不让梦里的一切发生就好。”
“若是现实发生的事情正在向梦里的轨迹靠拢呢?”靖国公问道。
“轨迹靠近,不代表结局会一样。”
“宿命,果真是难解的命题。”
“爷爷尝尝这里的菜吧。您牙口不好,我让他们做的松软些,试试好不好吃?”
“你有心了。”
雪凰满脸笑容,“顾爷爷喜欢就好,以后可以常来,不收您钱!”
“好!”靖国公也不再纠结,“不管你以后去哪,记得回来看看我。若是有空,也给我写封信。”
“我会的。”雪凰默默陪着靖国公吃了一顿晚饭,有些话,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
“我吃多了,消消食去!”靖国公笑道。
“我陪您去吧!”
“不用!你坐下,我马上就回来!”靖国公说着,便走了出去。
雪凰觉得奇怪,靖国公方才根本就没吃多少啊?
她来到门口,就见靖国公走进了旁边的雅间,然后没一会顾清澜就走了出来。
她笑了笑,对上顾清澜的视线,顿时明白了靖国公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