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运江,生活一切依旧。琐碎、忙碌而充实。
这天下午,在运江人民医院七病区的豪华单间病房里,张佳密的妈妈单玮璇,终于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她走得很安祥。
在舅舅、舅妈的指导下,张佳密亲手给妈妈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寿衣,为她整理好最后的仪容。
遗体当晚就送到了殡仪馆。
底下,就是办丧事了。
丧事如何办?周进回家请教了妈妈。妈妈告诉他,运江这里的风俗是,娘亲舅大。随便哪一家,父母去世,丧事操办的主角不同。如果是父亲去世,就是家族里的长者出面拿主意。但是,如果是母亲仙游,那就不同了,基本上都是由舅舅作主,孝子贤孙跟着掏钱就行了。有时候遇到儿女不孝顺,舅舅会趁机刁难,让不孝子女吃点苦头,受点罪。
作为女儿,佳密要请舅舅出面主事,完全听从舅舅的安排。舅舅让怎么办,就怎么办。
所以,周进又领着佳密,来与她的舅舅协商。
“舅舅,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周进姿态放得很低,以佳密的辈份口吻,问道。
佳密的舅舅,早就被那天周进的排场所震慑了,整天想着巴结还来不及呢。眼见周进肯屈尊问他,顿觉脸上有光。
“周总啊,她妈妈,我姐姐,终归是要落叶归根的,我的想法,还是回老家办丧事。此前,她曾和我说过,百年后,要葬在爸爸妈妈身边,我肯定要满足她的这个愿望。”
单桂生湿润着眼睛,沉声说道。
尽管姐姐出狱后,住在他家里的那段时间,他有点怠慢,但,那决不是他的本意,主要是自己的老婆从中作梗,自己有些惧内怕老婆罢了。
从内心里讲,他对姐姐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更何况,姐姐当年风光时,他没少从中得到好处与扶持。其他的先不说,单是家里住的那套农村小别墅,在村子里鹤立鸡群,特别显眼,就是姐姐当初掏钱建的。
凭他,没这个实力。
现在,姐姐去世了,他也是掩抑不住内心的悲伤,眼眶子总是润润的。
经过商定,单玮璇的遗体在运江殡仪馆火化后,骨灰送回到老家安葬,就葬在她的父母,也就是张佳密的姥姥姥爷墓地的旁边,这也是她生前的心愿。同时,按照胶省老家的风俗,举办葬礼。而在运江殡仪馆,火化时,只搞个简单的遗体告别式,就行了。
客观地说,尽管佳密的舅舅、舅妈两口子,突然转变态度,主动前来照顾妈妈,是怀有某种目的性。但是,在这近二十天的时间里,还是尽心尽力的,两口子几乎是寸步不离妈妈病床的左右。
虽然有在大家面前表现的成份,但是,付出的劳动与辛劳是实打实的。
所以,佳密对他们,也就没有开始时的那么排斥了。有时,甚至还有一些简短的交流。比如,佳密要暂时回幼儿园处理点事情,会交代他们做一些事情。诸如擦拭身子,换洗内衣衫、喂水喂饭啥的,等回来时,发现两口子对于交办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好。
只是有意无意地,舅妈总是向她打听:
“那个周总,你是怎么认识上的?他家里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么有钱?”
“你妈妈才来时,就没和你说点什么?”
佳密都是以沉默应对,或者转身就走,舅妈自己也不觉得有多尴尬。
根据与殡仪馆的对接,遗体火化,安排在第三天上午。
虽说是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但是,张佳密的舅舅、舅妈两口子,却充分认识到了这位周总的能量。
殡仪馆方面,准备了一个大厅,做灵堂。里面摆放的花篮花圈,足有数十上百个,把个偌大的灵堂装扮得,分外庄重肃穆。
送花圈花篮的,有运江市委办、市府办,还有其他许多的部委办局,诸如:交通局、城管局、水利局、文化局、教育局、卫生局、驻京办等等,此外,还有其他业务单位,比如台商协会等。
这里面,有的与周进曾经有过交集。有的,根本就八竿子也打不着。但是,既然是市委办、市府办送了,其他得到消息的,也就跟着送了。
反正又不要自己出钱出力,领导只要和办公室主任说一声就行了。
这哪里像个劳改释放人员的遗体告别式哎!
原来,昨天傍晚,林世文与周进通电话,询问关于工业园区的某些事项时,周进说,这两天没时间,佳密的妈妈去世了,他要帮着佳密办丧事。
不知是林世文自作主张,还是汇报给了程书记得到了指示啥的,反正,第二天上午,就不断有人往殡仪馆送花圈花篮。
相信,他们,包括林世文在内,一定是没有问过逝者单玮璇的底细。他们只是认为,逝者是周进的一位长辈。如果得知她是一个两劳人员,才释放不久,可能那就得慎重了。
每个来吊唁的单位,不仅送花圈花篮,同时还有慰问金,基本上都是两千元。
周进没办法,只得让佳密的舅舅,负责收受礼金,登记在册。到晚上一统计,收到的礼金超过了十二万。其中,台商协会的吴会长,就出了两万。
此外,周进旗下公司的员工,相当于张佳密的同事了,他们也派代表送来了慰问金,大概是每人一两百元的样子,周进想拒收退回时,被佳密的舅妈制止了,说是人家的心意,不作兴,退不得。要想退,只能等丧事忙过后,再另行回礼。因此也只得作罢。
火化这天,满元春一大早就组织了二十多个安保人员,统一的黑色制服,黑边墨镜,白手套,分立在灵堂门口,公司的其他数十位员工,依次而入,围绕着遗体,转一圈,然后鞠躬默哀。
张佳密在同学赖明珠的搀扶下,向前来参加遗体告别式的各位,鞠躬致谢!
一个多小时后,火化完毕,骨灰盒交到了张佳密的手上。
周进陪着她,把她妈妈的骨灰送回胶省老家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