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袍人的棺材你做好了吗?”阿泽问道。
“嗐,还没呢,昨晚出了那档子事哪有空啊,这不起早准备做吗?”老张又磨起了他的刀。
“张大爷你不用睡觉的吗?不累吗?”叶初问了一句。
老张随意地摆了摆手,“累什么啊,一晚上什么也没干。”
叶初看着他手里的刀微微愣神,不刚刚还说费了好大力才挪开棺材板吗……
“你说昨晚那事……是不是鬼戏子干的啊?”老张支支吾吾地问道,看上去这才想起来害怕。
“谁知道呢?”
“你娘还好吧。”老张换了个话题接着问。
阿泽帮他把凌乱的屋子简单地收拾了收拾,“还好,和之前一样。”
“一会儿打算去干什么呢?”老张问。
“一会儿啊,”阿泽抬头看了眼还站在门口的叶初,“送那个小孩回家。”
叶初眉头蹙起,“我……”刚想说话,看到阿泽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叶初便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阿泽对着老张说了一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说完就带着叶初离开了。
叶初跟在他身后,觉得他有别的事要告诉自己。
果不其然,等两人走到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时,阿泽停住脚步,换了个方向,“走,我们去庙宇。”
叶初不明所以,“去庙宇干什么?”
“偷贡品吃。”
叶初睁大眼睛,“那庙宇里供的是哪路神仙?也是鬼戏子吗?”
阿泽摇摇头,“不是,庙宇里供的是佛祖,家里供着的是鬼戏子,两边都不得罪。”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庙宇,屋外看着和其他房屋一样,破败不堪,但一进屋内,一尊金黄色的大佛闯入眼帘,佛祖垂眸俯视众生,阿泽看着那佛像,突然一滴眼泪滑落。
为什么哭呢?
应该是那金黄色太过晃眼,把阿泽都烫出眼泪来了。
“神佛真的存在吗?”
叶初听到他低声的询问。
“神佛真的会渡人吗?如果神佛会渡人的话,为什么不渡我们连白馒头都吃不起的穷苦人家?”
他一句句问着,叶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阿泽伸出手,把所有贡品都藏在怀里,一口气全拿走了。
神不渡他,他会死。
这世道,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他们想活,他们只是想活。
“小孩,对不住了。”阿泽说着把一块馒头塞到叶初怀里。
叶初听到这句话意识到什么,立马想要把馒头还给他。
下一秒,门外传来人群的吵闹声,他听到卖棺材的老张的声音,“那人就在里面,他要偷贡品,他想一个人毁了我们全村全镇子的人啊!”
叶初转头,阿泽的身影已然不见。
他看着手里的白馒头,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果然还是大意了,被算计了啊。
也是,在这种世道,怎么可能有人会一直带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门外的人涌了进来,手里拿着铁质农具,对着叶初破口大骂。
“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偷佛像的贡品!”
“杀了他让神佛赎罪!”
叶初闭了闭眼,多可笑呢,有食物不吃拿来祭拜神佛。
但他到底没有把阿泽说出口,说出来也不一定能应付现在这种情况,一双眼睛无辜地望着前面人。
打头那人被这么一看突然愣住了,转头问身边人,“这是哪家的人啊?”
旁边那人仔细看了看叶初的脸,“不知道啊,看着模样,到像个富贵人家的。”
身后一个妇人小声尖叫,“不会是镇长家的公子哥吧?!”
这话一出口,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要真是镇长家的孩子,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懂这里的规矩也正常。
“诸位,我今天路过此地,实在饥饿难耐晕倒在地,恍惚间看到一位神仙模样的人将我扶起,递给我这馒头,告诉我食物本就是用来吃的……”
和这群人讲科学也讲不明白,叶初索性用神学打败神学。
“神仙模样的人?”
“不会真的是神佛下凡了吧。”
人群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看叶初的眼神也不带有先前的敌意。
“什么神佛,骗人的吧!”
老张突然站起来,拿着做棺材用的那把刻刀对着叶初,“我看你这就是为你偷吃贡品寻找借口吧!”
听到他的质问,叶初也不恼,“哦?你这是不信神佛喽?”
老张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身处庙宇说自己不信神佛,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先不说神佛存不存在,光说身后这群信奉的人,就足以把他撕成碎片。
叶初继续说着,“初来贵地,有诸多规矩不懂,烦请各位告知,以免我再犯忌讳。”
他故意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门口那些人果然全被唬住了,以为他真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一位老人从人群后走来,“那老夫便来和你说道说道吧。”
其他人听到老人这么说,都拿起自己干活的家伙回去了,老张回头狠狠瞪了叶初一眼,叶初挑眉。
看来这个老张,身上是有点问题的。
那老人穿着普通的深蓝色布衫,头发花白,看上去面慈目善,声音听起来也和蔼可亲。他扶着叶初坐在蒲团上,轻声问道:
“孩子,你从何处来啊?”
叶初摇头。
老人一只手手指来回动着,像那些算命的一样,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叶初的眼神有些奇怪。
“孩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老夫为什么觉得你如此熟悉?”
叶初皱眉,他怎么会和这个老人家见过呢。心里只当是老人家记错了或者在唬人。
老人深深地看了叶初一眼。
“老人家,这鬼戏……”
他话还没说完,手背突然被老人用戒尺般的木棍狠狠敲了一下。
嘶,叶初看着手背上的红痕,眼里不自觉带着些委屈,不说就不说,干嘛打人啊。
老人眼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又起身对着佛像认真拜了三拜,重新坐回到蒲团上,“神佛面前岂可说这些污秽之词。”
叶初看着老人的眼睛,看来他是只信神佛,而不信什么鬼戏子之类的。
“这个村子有一劫,有人在装神弄鬼,”老人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你要想破解此局,还是要深入其中。”
他说的含糊,叶初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这老人家,好像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你有疑虑,”老人一只手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疑虑很深。你可与老夫我说道说道,说不定可以帮你解惑。”
叶初微微一愣。
老人把他的手拽过来,仔细看着他手上的脉络,“你这手纹,也当真和那个孩子像啊,命格是金贵的,不过带有一劫。”
叶初听过后疑虑更多了,那人是谁?这一劫又是什么?
还不等他发问,老人又用木棍轻轻敲了一下叶初的头。
嘶,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打我嘛?
叶初揉着脑袋,就听到老人说道:“你这是在为情所困。”他说的笃定,叶初身子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手才从头上放下来。
“看来老夫是说对了。”老人笑起来,面容看着更加和善。
“那老人家,您能为我解惑吗?”叶初认真地问。
他不信神佛不代表他不信玄学,连航母下水都要看黄道吉日,谁又能真的说这个是封建迷信呢?
“这个啊,从心即可。”
叶初眨了眨眼睛,神情难得有些呆愣,像个遇到难题不会做的孩子,“我……不知。”
“以后会知道的,你和那个孩子缘分不浅,纠缠很深,你仔细想想,或许曾经忘了什么事。”
叶初表情更加茫然。
忘了什么事?忘了什么事呢?
“孩子啊,不是所有事都要一清二楚的。”老人又笑了起来,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叶初赶忙起身跟上去。
“我想你心里一直是有答案的,只是一直不敢确定,”老人指向前面的镇子,“去吧孩子,从心即可。”
老人朝着庙宇后面的小森林走去,不再回头,嘴里还念叨着“从心即可”。
叶初看向老人刚用手指的方向,心脏猛的一跳。
“叶初哥!”
他看到那个少年朝着自己跑来,面带笑容,比身后的太阳还要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