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来说。”
“事实上你们杨家本没有这个富贵命,祖上不知道是听了哪位大师的话,寻找到了她——”
江岁安指了指被捆着依旧散发着一股怨气的女鬼,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她继续说道:“她的生辰八字与你们家很是匹配,简而言之,就是旺杨家,于是你们借口求娶她将她带回了老宅,也就是现在这座庄园的前身。”
“她本以为等待着自己的会是平安幸福的一生,可没想到她迎来的却是狠毒的灭顶之灾。”
“按照大师的吩咐为她换上了专门定制的婚服,而这婚服看似华丽其实暗藏玄机,每一处花纹都是一种禁锢灵魂的法咒,你们杨家将她当做了祭品,做了一场法事,将活生生的她硬生生的塞进了那箱子里,用魂钉与金链铁链斧头布下法阵,利用极尽阴损的秘法囚禁她的魂魄困住她的躯体,让她生生世世为你们杨家添财进宝。”
江岁安的声音平淡无比,但她所诉说的一切,都令人胆战心惊。
她眼神凌厉的盯着杨柏浩,看到他对这番话的触动很大,灰白的脸上满是愕然。
“水在风水中代表了财,所以杨家将她活生生的塞进箱子后埋尸,在她埋尸的地方做了这个池塘。”
“你们如今能有此等财富,全都是因为她。”
“同样的,杨家的孩子难以存活也是因为她。”
杨家的女人们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她们每个人都有过孩子,有的活下来却变成了植物人,有的却只在这世间走了一遭,她们的眼神中燃起熊熊怒火。
然而她们不敢去看女鬼,只能斜着眼瞥。
她们就算再怎么愤怒也拿女鬼没办法。
江岁安看了眼女鬼,女鬼安静下来,空洞的眼中流出一滴又一滴的血泪,她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替杨家赚了多少钱,她只知道自己永远的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怨啊,恨啊,凭什么!
他杨家究竟凭什么!
无尽的怨气滋养了她被囚禁的魂魄,这么多年,法阵和封印都变得虚弱,她可以钻出箱子却不能走的很远,她知道这里住着的全是杨家人,她能闻出能感应到杨家血脉里恶臭的味道,她不甘,她恨极,她开始报复杨家。
杨家每一代夭折的孩子都是她的手笔,她要让所有杨家血脉都无福享受,她要让杨家断子绝孙!
江岁安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向颤抖不止的杨柏浩:“我想你恐怕也猜到了这件事,可是为什么不站出来解决这件事?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如今命都快没了还是放不下这身外之物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会有继承人吗?”
这话可谓是非常扎心。
齐慧云眼睛彻底红了,她咬着牙毫不畏惧的瞪着流着血泪看上去诡异又恐怖的女鬼。
粉旗袍同样也是充满恨意的瞪着女鬼,她猛地冲了上去嘴里充满恨意的大喊着:“我要杀了你!”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沈熠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已经是鬼了,你要如何杀她。”江岁安无奈的说了一句,粉旗袍渐渐安静下来。
“灵儿...你...?你是为了这些才...”齐慧云满眼哀伤的看着冷冷的杨灵,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动手杀自己的父亲。
江岁安看了眼沈熠年,沈熠年便说:“杨灵并不是你与杨柏浩的女儿,她与你们并无血缘关系。”
“什么?!怎么可能!”齐慧云震惊的看向杨灵,又祈求的看向江岁安和沈熠年,“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女儿呢!”
“呵...你的女儿?早就被我杀了!杨家血脉都该死!”杨灵冷冷的说道。
沈熠年:“半夜三更的鬼哭声都是你利用改装的播放器做的,除了一楼外每一层都被你放了播放器,从播放器中我们提取到了你的半枚指纹,并且在四楼的藏画的卷轴处我们也提取到了指纹,通过对比后确定那就是你留下的指纹。”
“在死去的佣人体内我们提取到了未分解的致幻剂的微量成分,可以与你房间里藏在楼板里的粉末做同一认定。”
杨灵冷笑不语,对沈熠年的话不置可否,她完全不在意那些,她的目标跟女鬼一样,就是让杨柏浩死。
“你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江岁安好奇的问杨灵,杨灵的种种做法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帮助女鬼杀人一般。
杨灵看了江岁安一眼,嗤笑出声,说:“你还真是聪明啊,有点本事,我确实能感觉到她,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鬼吗?”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女儿!我女儿在哪,你说!你说!”
齐慧云扑过去抓着她的双肩猛烈摇晃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急切和绝望。
警察们把她跟杨灵分开,杨灵看着齐慧云嘲讽的笑着,“你以为我愿意当你女儿啊,恶心死了!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你女儿的,别想了。”
“至于我是谁?你们恶毒的杨家或许忘了她也是有娘生有爹养的孩子吧?”
杨灵抬手指着女鬼,表情中带着怨恨又透着一股极致的可悲。
江岁安眨眨眼,又听见杨灵说:“你们利用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竟然还阴狠毒辣的将法阵的诅咒全都塞给我们家,害的我们家长辈不到三十岁就会死亡,无论男女。”
“如今我们家也就只剩下我一个,我也没有延续生命的想法,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们杨家跟我们家一样,就此灭绝!”
“所以我才调查你们,想尽一切办法冒充了你女儿的身份,为的就是今天!”
杨灵吐了口唾沫在杨柏浩身上,恶狠狠的说:“我来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她,所以我配合她,要把你们杨家所有的血脉都杀光!”
杨柏浩被警察扶起来,站到了一旁,西装外套脱掉后里面的白衬衫晕染了一大片血迹,警察们在给他按压止血。
杨灵又看向江岁安目光中带了几分疑惑,“你又是怎么怀疑我的?我装他们的女儿装的不像吗?而且我也溺水了啊?”
江岁安微微一笑,眸光中满是狡黠和精光,“就是从溺水的时候怀疑你的。”
“你可能不知道吧,溺水之前杨珺和死去的佣人的魂魄都不在她们的身体里,但你的魂魄却在,还恢复的那么快。”
“你被救上来之后我第一时间探查过你的魂魄,完完整整的,如果你也是杨家的孩子女鬼为什么会放过你?”
杨灵挑眉看她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哈哈哈...真没想到...跟鬼合作...还能被识破被发现,你还真是有点本事啊...哈哈...”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慢慢的弯腰,还在大笑着,逐渐的蜷缩成一团,“我爸妈...在我很小到时候就去世了,我从小讨饭长大,过的艰难,你们杨家却富甲一方,凭什么?”
“明明是你们做的恶后果为什么要我们家来承担?”
“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她的情绪异常悲切,从她那寥寥数语之中,便能够清晰地勾勒出她所经历的生活是何等的凄惨,而当亲眼目睹父母离世的时候,她又该是怎样的孤立无援啊!仿佛整个世界都离她远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哀伤笼罩着她。
那种绝望和无助,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吧。
警察们也不免心软,就趁这么一会没注意,杨灵忽然挣脱束缚冲了过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刀,稳准狠的扎进了杨柏浩的胸口处。
杨灵被警察按倒在地上,看着杨柏浩瞪大的双眼渐渐流失的生命力,畅快的大笑起来。
“嘭”的一声,红线被炸开,沈熠年被震得倒退了两步,看到捆着女鬼的红线化成了灰烬,女鬼嗖的一下飞到了杨柏浩面前,双爪抓着他的肩膀猛吸一口,杨柏浩浅灰色的魂魄就被吸离了身体。
整个画面太过诡异,超出了常理的范围,所有人都被吓得愣住了。
江岁安反手掏出天雷符来劈向女鬼,女鬼嘶吼一声,乌云翻滚,那轰鸣的雷电竟然迟迟没有落下,江岁安抿唇,掐指一算,神色复杂的慢慢放下了手。
女鬼毫不费力的吞噬了杨柏浩的魂魄,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出乎意料的主动飞向了未落下的雷电,雷电也适时的落下,在一片紫光中,女鬼...灰飞烟灭了。
一道光芒从乌云中透出,像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撕开了阴云的笼罩。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遮蔽的乌云被风吹散,天空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白,像是一场戏剧走到了结尾。
杨柏浩被送去医院抢救,他的灵魂都被吞掉了,又挨了一刀,大概率是救不活了,就算救活下场也跟杨珺一样,再也醒不过来,植物人。
杨灵也被警察带走了,齐慧云得知了所有事情的真相,整个人像是霜打茄子被管家扶着上了楼,其他夫人们都嫌这个地方晦气收拾了些东西就搬走了。
江岁安站在池塘旁边看着那曾经被锁链缠绕的箱子发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结局。
为了荣华富贵赌上了两家人无数条人命。
“...着重搜查杨灵的房间...”沈熠年叮嘱着队员看到站在池塘边发呆的江岁安,显得恹恹的,沈熠年顿了顿跟队员说:“你先去忙吧...”
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明明已经是晴朗的天气却感觉她的脑袋旁边是一片乌云还在下着细密的雨丝,愁云密布的。
沈熠年走了过去,他刻意发出了一点动静,让她能发现自己,这样自己过去的时候也不会太过突然而吓到她。
然而,沈熠年站到了她身边都没看见她有任何变化,她好像在非常专注的发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再三犹豫之下,沈熠年伸手去捏了下她的肩膀。
江岁安被肩膀上的力道叫回了神,那一下不轻不重却刚好让她飘离的思绪收拢,那种感觉就像她是在天上飞的风筝,随风飘荡漫无目的,将要飘走时却被紧紧的攥住,从天空拉回了地面。
“怎么了?还有问题?”沈熠年假装不经意的询问,眼神里的关切却关不住的跑了出来。
江岁安眨眨眼,眼里的迷蒙逐渐散去,她站着有点累了就蹲了下去,旁边的沈熠年也跟着蹲了下去。
她抱着膝盖歪头看着沈熠年说:“你知道吗?刚才不是我制不住女鬼,是天道有意为之,或许是上天也觉得她太可怜了...”
“你觉得这个结局好吗?”
沈熠年何其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她刚才发呆的原因。
“对女鬼和家人来说,大仇得报,摆脱宿命,是个好结局;对杨家人来说,赔上那么多条人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这件事也该做个了解。”
江岁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沈熠年却站了起来,他逆着光朝江岁安伸出了手,“走吧,不管是谁都该走向新的未来。”
“好!”
江岁安干脆的应了一声,把手搭在了他的大手上,冲他笑的眉眼弯弯,他的五官被阴影勾勒且描绘着,犹如拯救人们的天神。
沈熠年将她拉了起来,却没有将她的手松开,她的手很软很热也很小,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很有满足感。
“这箱子还是要打开,你需不需要做一些处理?”
“...需要,我这就去准备一下,很快就好。”
江岁安松开他的手转身跑向自己的包包,沈熠年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心中涌起一种失落和怅然。
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洒在大地上,温度也在逐渐上升,江岁安跟管家要了一大块布料在箱子上方支起,遮挡出一片阴影。
她跟管家借了一个香炉,从包里拿出特制的香点上,三柱青烟扶摇而上。
江岁安贴了张符在箱子上,心怀敬意的结印念了一些沈熠年听不懂的咒语,那一刻她好像在发光。
这关押着女鬼的箱子设计的无比华丽,多年下来上面的纹路和花样仍栩栩如生,只不过上面糊满了淤泥。
江岁安在箱子前烧了几张纸,看着三支香燃尽才对沈熠年点了点头。
“怎么又是你?你在这干嘛?”
江岁安循声回头,王清婉背着个大箱子穿着警服外面是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我汇报也只跟沈队长汇报,你管得着吗?”江岁安也学着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抬手拉着沈熠年站到了一旁。
眼看着王清婉又要反驳,两人又要像小学生似的幼稚的吵架,沈熠年及时出声道:“先办正事。”
王清婉哼了一声,跟旁边的法医一起下了池塘。
他们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具遗骸,骨头上面满是霉点,看起来又诡异又恐怖,周围散落着一些沾了污渍的金银珠宝,还有一些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布料。
王清婉皱紧了眉,这个姿势...也太残忍了!
“是女性,年龄大概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颈骨被折断,全身的关节也被折断,胸骨凹陷碎裂......”
王清婉冷静的说着自己的判断,这箱子不大,如果想把人塞进去只是折断关节远远不够,可折断关节就已经足够痛......
接下来就不是江岁安的业务范围了。
沈熠年抬起手腕来看了眼手表,“我还要在现场处理事情,会开车吗?先把我的车开回去休息一下。”
“嗯...有驾照但是没开过...要不我让...”
“我找人送你!”
江岁安后面的出租车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沈熠年给打断了,他语速很快,带着几分急切。
“咳...我找人送你吧,正好也需要派人回警局。”沈熠年低咳一声掩饰自己显得过于急切的语气。
江岁安噗嗤一声,笑声如银铃,消散在了空气中。
“哼,都是借口,你是不是以为我让谁来接我?你吃醋啦?”江岁安眼眸中闪烁着揶揄,表情戏谑,一副“我看透了你”的样子。
沈熠年眸光稍暗,他摇头一本正经的狡辩:“不是,没有,你不要胡说。”
“改天再约你吃饭...小王把她送回去你再回警局去....”
沈熠年急匆匆把江岁安给安排走了,生怕她多留一秒自己就被掀个底朝天。
“队长放心,我一定把你女朋友安全的送回家!”小王敬了个标准的礼,语气坚定满是自信。
“噗...”
“别胡说!”
“什么?!”
江岁安一听这小警察的话当即就笑出了声,沈熠年面红耳赤又局促的喝止他,吓了小警察一跳,王清婉查看完尸体刚提着箱子上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劲爆又令她心碎的消息。
沈熠年一个脑袋两个大,面对小警察的迷惑,江岁安眼睛里的揶揄和王清婉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心累的叹了一声,立马推着小警察打发他带着江岁安走了。
沈熠年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去忙别的事。
“站住,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王清婉咬着唇眸光闪动着叫住了沈熠年。
沈熠年恢复了淡定和自然,他锐利的双眸中浮现着几分疑惑,“解释什么?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王清婉的脸一下就白了,她很难过的看着沈熠年,嘴唇抖了两下声音哽咽的说:“你...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
沈熠年淡定的看着她,眼里透出了一种坚定和自信,他声音平稳的说:“现在没有...”
王清婉听到这话神情放松了些,一口气还没放松下来又听见沈熠年说:“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