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7章—奶油蛋糕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许久。或许是厨房中的工作很是劳累吧。但是也要更加充实，虽然她学厨的目的原本是为了几个人而做菜，但后来才明白，看到更多人的笑颜，才是厨师人生的意义。
陆佳瑶走在玉绫的三楼，熟悉而陌生的走廊让她不禁思索自己究竟离开了多久。不过，对于那个女孩的手艺，她还是很认可的，看看牧芊芊手下姑娘们的表情，就能明白，那位小妹并非只有一个名号。
不过，她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因此她并不介怀，但是她还是有些懊悔，并不应该那般决然，或许，多一些技巧，也会多一些收获。
但此时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拜托那个女孩了。
胡思乱想着，陆佳瑶打开了玉绫三楼小厨房的门。
比起她在的时候，似乎要更加杂乱一些，或许是添了一些东西的缘故。当然，干净还是很干净的，甚至于说拿出去展示也不成问题，应该只是整理的风格不同罢了。
空气里的味道很好，但与陆佳瑶熟悉的味道不同，是加了……不知道呢。有着自己坚持的陆佳瑶对于一些稀奇的食材并不了解，但是只能嗅出来似乎是几种香料与……是火腿吗？
这份高汤，确实比起她来要更加优秀，陆佳瑶有些欣喜，那么那件事拜托给那位小妹也能安心了。
她正在那里剥着葱，不时嘟囔几句，似乎是在思索新年的菜谱。虽然新年宴会的重点在于大厨房，但是她也可以在那之外，不重复地做几道菜。作为厨师，还是希望自己的手艺得到更多人认可的吧。
失神的男人坐在小凳子上，或许什么也没有想，或许在想着什么。
厨房这种地方，一般还是很温馨的啊。
聚精会神的小妹直到此时才注意到来人，小九妹妹抬起头来，呵呵一笑“你是……”或许是陆佳瑶一直避着她的缘故，小九妹妹已经有些记不得她了。
“陆佳瑶啦，算是你的前辈。”陆佳瑶无奈叹了口气，笑道。
小九妹妹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她立刻叫了起来“那个糯米团子做得比我好吃的人。”
………
………
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的陆佳瑶歪了歪头，然后就听到小九妹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无外乎就是她做了一次糯米团子，结果被说比不上陆佳瑶的手艺。听到这里，陆佳瑶只能苦笑，她止住小九妹妹那探求的眼神，说道“小九妹妹啊，那个，你会做吗？就是……”
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名字，描述也有些难的陆佳瑶声音一滞，小九妹妹也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面粉，然后，很软的那个。”陆佳瑶艰难地描述，她怎么就忘了那个叫什么了呢？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啊。
“包子？面包？”
“对，面包。不过是比面包还要软，然后上面要抹那个白乎乎的东西，还要放水果……啊，蛋糕啊，蛋糕。”居然到这里才想起来，陆佳瑶脸一红，再一次见面，居然这么尴尬。
“蛋糕？会不会做？”小九妹妹似乎并没有疑惑蛋糕是什么，而是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问题。“会做哦，蒸蛋糕，烤蛋糕，冷蛋糕都会哦。”她最后还是这样说道。
“那你明天能不能做大概，嗯，三个蛋糕呢？”
“唉，做什么？”小九算了下日子，疑惑道。“过节吗？”
小九妹妹似乎很惊讶也很清楚明天是什么日子，但是陆佳瑶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明天算是一个节日的前夜，是那位外神的子嗣的生日的前夜。
异世界人加东方人的陆佳瑶并没有过那个节的习惯，她摇了摇头，“不是啦，明天晚上有离职会，所以要准备蛋糕来庆祝一下。”
“离职，哪位姐姐要走了吗？”
“有员工，有侍者，也有见习，都有啦。其实每个月都会有人离职，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会在新年前离开，次数多了，就开始办宴会了。毕竟现在放假了嘛。”陆佳瑶解释道。她想了一下，似乎是她为一位妹妹做了些好吃的庆祝，然后就变成传统了。
“唉，那干嘛不过完年再走，多热闹啊。”小九妹妹似乎很疑惑。
“算是，在新年前开启新生活吧。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气象啊。”
“原来如此，虽然是在星界，但也不是光彩的人生啊。”小九妹妹似乎明白，虽然她们有了容身之所，却依旧是世间的异类。
“那些为生活所迫的有了钱，可以去过更好的生活了。那几位被迫的妹妹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什么都不会的，这几年也学了些手艺，可以自力更生了。星界的女孩子也有，算是明白了沉浸欲望的不该，甚至要离开星界了。”当然，也有几个是终于赚到了足够的钱，要去走遍无尽世界追寻男人，追求爱没有情去了。虽然在星界已经十年，但是幼年的生活真的会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呢。对于那些奇特的少女，陆佳瑶依旧决定她们很奇特。
“好，我明白了，我会加油的。”或许是很少有做蛋糕的机会的缘故，小九妹妹似乎很兴奋地说道。也有可能是思考新年的菜单很枯燥吧，找点别的事情放松一下也好。
“那就拜托你了哦。”因为和新年宴会的菜单不能重复，所以陆佳瑶也很辛苦呢。能够找到一个帮手她也很庆幸。
小九妹妹则在陆佳瑶的笑容中，开始喃喃“戚风，海绵，芝士……”等等词汇。
……
最后还是决定做基础的海绵蛋糕，毕竟可以做更加漂亮的装饰，更符合小九那喜欢显摆的心态。
三个鸡蛋，隔水加热打发，多次加糖，直到打发后的鸡蛋沾在搅拌器上，可以拉出一个漂亮的角角，完成。
低筋面粉过筛加入，大约七八十克，搅拌均匀。
面粉一半重量的牛奶加热到六十度，与黄油一同加入，大豆油也是可以的，但是黄油更香啊。搅拌搅拌，变成漂漂亮亮的面糊。
倒入模具，表面抹得平整漂亮一点。
烤箱一百七十度，三十二分钟。
算好时间，放入第二个蛋糕，取出第一个蛋糕。
模具倒置，冷却。
直到三个蛋糕全部完成。
然后，就开始装饰吧。
虽然小九没有做蛋糕的打算，陆佳瑶又不擅长蛋糕。但是花街上不售卖却喜欢做蛋糕的店家还是有的，借来的小转台可以让涂抹奶油的过程更为顺畅。
蛋糕切开成片，一层蛋糕一层奶油，夹杂各种或糖渍，或就这样切片的水果，最后，终于来到顶部的装饰了。
奶油加入可可粉、抹茶粉等等不同食材就可以做出味道与颜色的奶油。
没有白色。
绿色的叶，红色的花，一朵朵花在蛋糕上绽开。黑色的奶油如黑曜石般点缀在蛋糕侧面。小九豪迈地在蛋糕的顶上撒上小颗的钢珠糖豆，放上一片片水果……
以小九的审美做出来的蛋糕……
“混沌。”
自闭师傅眼神中竟然有了些许光彩，他又想起了那可怕的岁月。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明明摆盘那么完美，到底是在哪里受了刺激呢？
最后，以巧克力味脆饼干棒斜插入蛋糕之上那奶油堆起的高塔。如同仙人球一般的装饰竖在那里，其下，开满了美丽但奇异的花朵。花丛中，撒落着一颗颗银色的珠粒。
花很好看，点缀很好看，翻糖装饰也很好看……但，为什么呢？当他们组合起来，就变成了那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三个蛋糕，简直就是三场噩梦。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会阻止小九了。
……
那是，什么？
夕洛看到刚刚端上来，甚至有些期待，但是揭开盖子每个人都变了脸色的那个东西。虽然出生在没有蛋糕的年代，但来到星界还是尝过蛋糕的夕洛只觉得那真的是蛋糕吗？
不，蛋糕的基础构成还是有的，但是那个外形……是新手吗？是初学者吗？还是说是因为蛋糕不重要所以采办就这样草率吗？
难以理解啊。
“这也是……妈妈的心意，我来分吧。”一位不太熟悉的姐姐终究以成年人的态度站了起来，开始切分蛋糕，但是她的手明显在抖。
看过姐姐们为了送别而准备的甚至潸然泪下的表演，此时夕洛却有再哭一次的冲动。
但是，当她以勺子切下的时候，那个蛋糕，却比她尝过的任何蛋糕都要更加柔软，甚至让人怀疑这么柔软的蛋糕是如何支撑起那些夸张的装饰的。
奶油滑软得如同是奶液一般，只是刚刚喂入口中就化为了一道奶流，带着丝丝不浓重，但是万分爽利的甜味缠绕在舌头上，然后便消失在了口中。
经历过糖煮的果酱带着水果特有的酸味，却勾动人的心弦，那回味的甘甜，甚至能够记起花歧妈妈的温柔。
但是啊，但是啊，他为什么是那个样子啊。
喂入口中的蛋糕绵软而厚实，却又恰到好处，只是给予牙齿一点触感，柔软得像是云朵一般。
目光一瞥，旁边那个分到了一块小个翻糖装饰的小妹妹也很是愣神，在完整蛋糕上显得诡异的那个东西，此时看来却是个笑着的可爱小人，甚至会感慨糖竟然可以做得这么漂亮。
怎么会这样啊。
到底该抱持怎么样的心情啊。
层层叠叠的蛋糕，每一口都是奶油与蛋糕的味道，不时夹杂其间的水果更是带着甘美酸甜的汁水，滋润着因为奶油而有些发腻的舌头，让人不会生出厌烦，可以吃下更多。
几乎没有停滞，每一个人都是快快吃着眼前的蛋糕，甚至有人已经将目光投向那剩余的蛋糕。不知为何，总感觉，那已经四分五裂的存在却比原来更加漂亮。
放下勺子，不知是谁带头，大家都笑了起来。
也有人趁机拿走了更多的份。
夕洛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想起了她刚来玉绫时的样子。
家乡被山贼袭击，遭掳的夕洛被卖来卖去，最后就变成了一个看到男人就会脱下衣服的木偶。
那样子的夕洛，以为这里也是一样的，只要杀死自己的心，就能活下去。
第一次接待客人，如同木偶一般的夕洛却被妈妈骂了，说是当然要遇到喜欢的男人才可以做那件事，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去接待客人啊……之类的。
夕洛第一次那般生气，她吼了，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事情最痛苦了，绝对不会喜欢上任何男人的……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同一间房间的姐妹居然拉着她一起谈谈过去的男人。
夕洛觉得一切都太奇怪了，还在气头上的她就说起了她曾见过的，欺辱过她的一个男人。
她们没有同情夕洛的遭遇，只是奚落那个男人，他怎么这么没用，居然这么废物之类的。
那些丢脸的词汇就在她们的嘴下自然地吐出，但是有些茫然的夕洛却就这样睡着了。
每一天都是这样。
从一开始的被拉着，到后来主动。
夕洛慢慢就觉得，过去遇到的那些变态，全部都是一群废物。
只能依靠暴力和金钱才能得到女孩子的身体，甚至就算得到了也只能哼哼几下，根本值不得她害怕。
说出来，一件件说出来，痛苦的过去虽然存在，却变成了经历。
然后，夕洛没有了可以说的东西。
同一间房间的姐妹会说说笑笑，她却只能沉默。
那样子的夕洛开始寻找那些遇见的男人。
会色咪咪看着她的家伙，温柔的少年，伸手摸一下但是并不会再多做什么的胆小鬼，规规矩矩反而有点无聊的人，遇到的买菜大伯，蛋糕店里的帅哥，……甚至还有明明是女的却硬要夕洛叫她公子的怪人，一副大人模样的小孩。
夕洛慢慢才明白，世界上的人，是各种各样的，她只是，遇到了其中一些不好的人。
然后，就这样，夕洛来到玉绫已经一年了。
只是打扫，替姐姐打扮，处理一些杂事，自然就只能拿一点点工资，但却很充实。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夕洛遇到了他。
一个不太帅气，但是很温和的男人。
付账的时候却总是找一些由头来打折，恨不得把他腿打折的家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见不到他，却会感觉到空虚。
睡觉的时候，想到他，会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身体，然后羞红了脸。
终于，夕洛想着，下一次，下一次就主动要求陪他。
或许，这就是夕洛能够得到的唯一的东西了。
但是，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人，却没有来。
这个月没有来，下个月也没有来，总是准时来要求打折的他仿佛是夕洛的一场梦一样。
放弃吧，根本，没有重来的机会。就算和他一次两次，又如何呢？过去是无法改变的啊。这样子的夕洛又能够希冀什么呢？
夕洛打算放弃，却在和同一房间的姐妹提了一嘴之后，整个玉绫都知道了她的恋情。
也就在这样子的情况下，时隔五个月，那个男人再次出现了。被姐妹们鼓励着的夕洛凑过去问他最近去了哪里。
原来他是一名旅商，在跨越界域之门的时候，被什么东西追杀了好久，直到被一个帅气的女孩子救下。
夕洛为他高兴，却又陷入绝望，那个女孩子，会不会和他……
只要一次，一次就够了，然后，再没有什么希望。
然后，那个晚上，听到夕洛不经意打听那个“女孩子”的男人却支支吾吾，终于，他叹了口气，说出，那个人，看上去是女孩子，实际上是个男人的实情。
他似乎在担心夕洛喜欢上那个强者。他似乎终于有了紧迫感，然后，他抓着夕洛的肩膀，说她不可以喜欢那个人，绝对不可以。
然后，面对着满脸通红的夕洛，他终于说，“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第二天，夕洛被姐妹嘲笑了。
怎么可能那么碰巧，她总是碰到那个男人结账的样子，她又不是收钱的。
原来，从一开始就喜欢，所以要展现自己的本事，在做买卖上的小技巧，小聪明。
好傻。
然后，现在，他们，要结婚了。
但是啊。
为什么这蛋糕那么奇怪，明明那么好吃啊！！！
结婚根本不重要啊，关键是这个蛋糕，这个蛋糕……
夕洛在心底疯狂地呐喊。
最后却笑出了声。
就像她们一样吧。
看上去很奇怪，似乎早已污浊，但依旧有着闪亮的灵魂。
也，应该有重来的机会。
现在，她们可以走了。
她，只是在旅途之上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
人生依旧，尚在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