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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给陛下请安。”

两日后,公孙歆玥的身影出现在延禧殿内。

看到她的出现,秦狄心中一喜,招手示意道:“玥儿来了,过来坐。”

缓步上前,掏出几张纸,稍有担忧的送到秦狄面前:“经过两日的搜罗,这是公孙家在京都城内所有铺户发现的新钱数量。”

“有多少啊?”秦狄随口询问间,接过了她手中的纸张,打开一看,双目顿时就瞪了起来。盯着上面的数字,喃语道:“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这是一千三百多万枚铜钱?”

对秦狄此刻震惊的表现,公孙歆玥似乎早有所料,只见她淡定的点点头,回应道:“折合成白银其实没有多少,一万三千两。”

按照目前的规制,一两纹银可兑换一吊钱,也就是一千个铜板,也被称为一贯。一吊钱与一贯钱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一千文,但一吊钱的叫法更多用于民间,主要是因为用绳子穿过铜钱以方便携带。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吊钱的叫法,铜钱的数量上没有任何区别。

铜钱的存在,就相当于是零钱。在百姓的生活中较为常见,容易找兑,流通性极强。其次便是白银,主要流通于富家子弟和稍微大一些的买卖铺户,所使用的也都是些散碎银块。很少有人直接将成锭的银钱带在身上,找兑起来极其繁琐。先是要称重,然后将银锭暴力剪碎成碎银,店家还要将收到的碎银找银匠再次熔炉铸造成银锭。

由于提炼铸造的工艺问题,坊间流通的银钱品质也有极大的出入,从而导致了白银的含量各不相同。没有百分之百的纯银,就连官府铸造的官银,多少都会有些杂质掺杂其中。更何况谁没事出门身上会带块沉甸甸的银锭,所以白银使用起来,也不是那么方便。

除了铜钱和白银,还有一种硬通货,那就是黄金。称得上是达官显贵的专属,黄金的存世本就不多,就拿南疆发现的金矿来说吧,开采了一年之久,所产出的黄金也不过仅有一万余两。

相较于用消费,更多人还是喜欢将黄金做成各式各样的器物或者首饰,用来观赏或是装饰,彰显其富贵身份。用句现代话说,就是炫富,穿金戴银一词便是由此得来。

综上所述,铜钱还是主要流通的货币,毫不夸张的说。一些偏远地区的百姓,奔波劳累的活了一辈子,都未曾见过金银,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还是铜钱。

一万三千两的白银,听起来不多,但是换算成铜钱,数量相当惊人。更令秦狄后怕的是,一万三千两的数额,真正的价值只有一万两,剩余的三千两完全就是凭空而来。

十枚老钱摇身一变成为十三枚新钱,一千万枚老钱,变成了一千三百万枚。对他来说三千两白银,可能都算不上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但是对百姓而言,三千两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

一千多万枚铜钱,妥妥的万贯家财。许多看起来是富户的家庭,也未必能有三千两纹银,权贵与百姓之间的贫富差距就是这么大。

秦狄盯着上面的天文数字,短暂的沉寂后,再次询问道:“这么多的新钱,都是自家铺户所得?”

公孙歆玥闻言,迟疑了两秒后,凝重的点了一下头,言道:“对。这两日臣妾让公孙管家将城内铺户的铜钱都做了一遍筛选,新钱全都挑选出来,便得到了这个数字。”

秦狄摇头苦笑道:“看来朕有大麻烦了。一千多万枚新钱,全都出自你一家。京都大小买卖铺户何止千家,难以想象,究竟有多少新钱流通于世。”

听他之言,公孙歆玥犹豫片刻,开口道:“臣妾这几日陆续收到传回的消息,京都附近的一些府县和青州境内,也都发现了新钱流通。具体数量尚未查清,应该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秦狄:“已经在朕的意料之中了。如此庞大数量的新钱铸造,必定不会是什么小作坊所为。现在看来,这些新钱的铸造之地,应该不在京都。”

公孙歆玥:“陛下已经有眉毛了?”

秦狄:“没有,猜测而已。京都守备森严,铸造这么多的铜钱,必将是一个大工程,想要不引起他人注意,要么在偏远山林,要么...”

说到这里,秦狄隐约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极为凝重的看向公孙歆玥,一字一句的说道:“要么就是上三州所为。”

公孙歆玥:“不会吧,他们都有各自属地,盘踞多年,并未向朝廷缴纳过赋税,会为了些银钱耗费这么大的精力?”

秦狄:“很有可能啊,塞北大军与我朝交战,郴州交州益州只派出了少许兵马,朕早就听闻,他们私募兵马,扩招大军,按照他们的行事作风,私铸铜钱也在情理之中。”

听他这番解释,公孙歆玥逐渐变得迷糊,柳眉不由蹙起。

“上三州的三位藩王已经公然自立,他们铸造铜钱也在情理之中。若此事真的是他们所为,为何还会铸造先帝时期的铜钱,既已自立,完全可以铸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新钱。他们这样做,岂不是相当于将所铸新钱白白送给了我们?”

秦狄:“估计他们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抬高我朝物价。原本一文钱可以买到的东西,随着大量新钱的涌入,价格可能会变成两文甚至三文。长此以往,就会导致百姓心有怨念。归根结底,他们的怨念最终还是会指向朝廷,指向朕。”

“物价横飞,这是要与朕来一场金融战?百姓积怨,民不聊生之时,他们便可趁机南下,鼓动人心,侵我大汉。”

公孙歆玥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男人。秦狄这番话对她而言,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以她的认知,很难理解其中缘由,更难以相信,几枚小小铜钱,竟然隐藏着惊天阴谋,真的会引发这样的后果?

“陛下,何为金融战?”

难言心中困惑,公孙歆玥悉心求教。

“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说的通俗点吧,就好比当年的门阀之争,你可以用银钱打压对方,让你的对手所拥有的货物变得一文不值,从而导致倾家荡产。”

“原来是这样。”

经过秦狄直白简单的解释后,公孙歆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听陛下如此一说,臣妾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

“返回京都后,臣妾翻阅了家中近两年的商贾账目,北方虽有战乱,对货物的需求不减反增。所涉猎货物,多以日常所需品为主,其中布匹棉帛供不应求,且价格一直呈增长趋势。”

“可有粮草和铁器?”

公孙歆玥话音刚落,秦狄迫不及待的询问。

“有,但不多。陛下登基后,盐铁便由朝廷专营专售。如今北方战乱,盐还好一些,铁器已被朝廷明令禁止,不得贩卖到上三州,否则将会视为通敌叛国的大罪。”

得到公孙歆玥的肯定回答后,秦狄不由皱起眉头。喃语道:“战事之下,北方商贸不减反增,多有蹊跷啊!所购之物又都是日常所需,他们究竟在搞什么?”

听完他口中喃语,公孙歆玥想了想,开口道:“陛下,臣妾以为不难理解,塞北诸国的百万大军南下,所需物品甚多,货物不减反增,也属常态。”

“按照正常逻辑分析,理应如此,但是有一点,兵士所需物资,皆有军中统一调配发放。难道是…军方大批量采购?”

说到这里,秦狄顿感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可就太大了。“陛下,塞北诸国的国力参差不齐,各国兵士也有极大的差异。其实很多国家的兵士并没有军饷,从军只是为了果腹糊口。军中会给他们配备武器装备,并负责每日两餐,其他概不负责。”

公孙歆玥的声音传来,秦狄面露困惑。

“没有军饷?只为了口吃的便将自己的姓名交到别人手中,他们的兵士都是傻子吗?照你这么说,他们岂不是都成死士了。”

公孙歆玥:“行为类似,但他们却无法和死士相提并论。仅仅是为了混口饭吃,谋条活路,并非是卖命。塞北诸国环境恶劣,不像我朝这般物产丰富。粮食产量极少,有些国家甚至不会耕种,多为游牧部落,以肉食为主。”

秦狄:“玥儿口中说的游牧朕倒是了解些,不过听你所言,他们仅仅就是为了口饱饭就投军,听起来还是令人匪夷所思。”

公孙歆玥:“还有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应该说是骇人听闻。”

她的话倒是引起了秦狄的好奇,追问道:“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说来听听。”

公孙歆玥:“多年前,臣妾曾在家父遗留的一本野史中看到过一段记载,塞北荒蛮之地,身材魁梧,生性彪悍,故此也被称之为胡人。他们骑着战马,挥舞着锋利的武器,践踏着古老的土地。城市被焚毁,村庄变成废墟,无辜的百姓在战火中呻吟。”

“胡人的铁蹄所到之处,哀嚎声和悲泣声响彻云霄,所过之地,昔日的繁华景象一去不复返。令人恐惧的是,他们会将尚未成人的孩子,当做是战利品,分而食之。”

她的话音落下,这次轮到秦狄懵逼了,脑袋瓜嗡嗡作响,四个字出现在心间:五胡乱华。

对于这段历史,他并不是很了解。前世的他只是有所耳闻,权当个乐子听,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再一次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若是野史也就罢了,如果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就只能证明他们是毫无人性可言的畜生。此等禽兽不如的败类,留在世上也是个极大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