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鸿胪寺内的一处僻静院子,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到一间偏房前,推门而入。
这里是前几日鸿胪寺特意单独为契丹使团安排的地方,按照皇帝旨意,将契丹使团与他国使团隔离,至于皇帝为何做出这样的安排,他们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按旨行事即可。
希尔特作为契丹使团的代表,他的官职最高,使团名义上的负责人。推开房门后,希尔特快步来到内堂,看到面前的男人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希尔特,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满脸慌张的希尔特,男人眉头皱起,神色有些困惑。
按照鸿胪寺的登记,这个人的身份只是使团随行而来的一个契丹官员。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实际的身份是契丹的大皇子,耶律孟。
“殿下,大事不好了!臣刚刚收到消息,可汗...可汗被刺杀行刺,已经遇难了!”
“你说什么!”
耶律孟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似有金星跳动,虎目圆睁,上前一步,双手轻而易举的就将希尔特从地上揪了起来:“你再说一次!”
“殿下,可汗离世了,三殿下耶律空,继承汗位,成为了契丹新可汗。”
希尔特嘴里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可汗怎么会被人行刺,你的消息从何而来,究竟是何人在诋毁可汗。”
“殿下,千真万确,是我们的亲信传来的消息。”
希尔特哆哆嗦嗦的将那封褶皱的书信送到耶律孟面前,耶律孟像是丢了魂一样,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神色变得悲痛愤怒。
“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
面对耶律孟的质问,希尔特也无法给出个确切的回答。信上说的清清楚楚,汉帝秦狄派潜上官云锦夜入王宫,刺杀可汗。
“殿下,此等大事,想必是不会有假。”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秦狄,我这就杀入皇宫,为可汗报仇。”
盛怒之下的耶律孟,拿上自己的兵刃就想去找皇帝拼命,好在希尔特眼疾手快,急忙将他阻拦。
“殿下不可,万万不可啊!殿下,我们此行只有百名兵士随行,擅闯皇宫,最后只能落得个无辜惨死。先可汗离世,殿下身处汉境,绝对不能鲁莽,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谨慎而行。”
“那又如何,即便搭上我这条命,也要为可汗报仇,你若怕死,现在就滚回契丹去!再敢阻拦我,就连你也要死。”
耶律孟的怒气涌上来,才不会管你这个所谓的使团代表,在他眼中,这个时候谁敢阻拦自己,那就是一个死。
看他如此执拗,希尔特这才将道路让开。耶律孟迈步向前走去之时,他突然纵身上前,抬起的手精准的打在耶律孟的后脖颈,力度捏捏的恰到好处。
当啷一声,耶律孟手中的兵刃脱手,掉在地上。身体摇摇晃晃的即将倒下去时,希尔特急忙上前,将他搀扶。
“殿下,怎么了?”有兵士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后,快步冲到屋内,看到希尔特正在拖动着耶律孟的身体,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来帮忙!”
希尔特怒斥一声,兵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将昏迷中的耶律孟抬到床上。
“希尔特大人,殿下这是怎么了?”
“被我打昏了。”希尔特倒是敢作敢当,毫不遮掩承认耶律孟的昏迷是自己所为:“去将所有人找来,你们严加守卫。”
希尔特才是可汗任命的使团主官,换句话说,使团里他的官职最高。耶律孟此行只是暗中跟随,并未暴露身份。至于他的存在,除了突厥使团的人,外人一概不知。
得到他的命令后,兵士们急忙离去,很快就将十几名使团官员请到了这里。
看到床榻上昏迷的耶律孟,都有些好奇。不等他们询问,希尔特主动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们。
与可汗被杀的消息相比,打昏耶律孟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得知是汉帝派人暗杀可汗后,这些人无不震怒。
有人大骂秦狄卑鄙无耻,有人与耶律孟的想法一致,想杀入皇宫,手刃秦狄,为可汗复仇。
希尔特震慑不住耶律孟,但震慑这些官员的能力还是有的。只听他口中低喝一声后,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开口道:“可汗被行刺,我与你们一样,非常愤怒。可汗的仇必须要报,但不是现在。信上说的很明白,四殿下耶律空已经成为新可汗。四殿下的为人,想必你们也有所了解,他仰仗着可墩的身份,才留在了大定。与大殿下相比,他并不勇猛,与二殿下相比,他也不睿智,而今他却继承了汗位,此事你们就不觉得蹊跷吗?”
“希尔特大人,你此话何意,是在质疑可汗的遗诏还是在质疑可汗的眼光!”
希尔特的话音落下,当即有人对他的话表示不满。
使团的这些人是临时组建,人际关系也比较复杂。
未等希尔特给出自己的解释,只听又有其他人站出来说道:“至于谁继承汗位,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现在发生这种事情,我们要找秦狄说个清楚。即便是在汉境又如何,我就不信他敢当着这么多使团的面,杀了我们。”
“秦狄要找,但是在找他之前,我们务必要先考虑到大殿下的安危。”
“对,如果秦狄知道大殿下就在使团内,一定不会放过殿下。”
“诓骗我们前来和谈,却派人行刺可汗,秦狄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希尔特大人,我们这些人中,你的官职最高。你说吧,怎么做,我们听你的。”
一阵争论后,众人各执一词,始终没有一个可行的方案,谁也没有说服谁,最后将决策权给了希尔特。
“可汗已经遇害,你我身处异国,对大定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管何人继承汗位,现在两件事情尤为重要。第一,必须要保护殿下安全返回契丹。第二,必须要想方设法救回指颜王。”
希尔特的话说完,当即有人站了出来。
“这有何难,给我二十勇士,我可带着你们杀出城去,我们护送殿下返回契丹。”
“胡闹,你真以为能杀的出去,汉军的弓弩威力你是不是没见识过,不等你冲出城,咱们就被射杀在当场了,你我死就死了,殿下怎么办!”
“即便我们可以平安离开京都,指颜王又当如何营救。他被关押在冀州军营内,仅凭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够冲入汉军中营救。”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一个字,忍。”
“怎么个忍法,你倒是说说啊!”
“要我说,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汉朝暂时结盟。既已是同盟,他们就必须要释放指颜王。如果连同盟的人都不放,我看谁还敢与汉朝结为同盟!”
“岂有此理,这样做岂不是让我们低三下四的乞求汉狗。我契丹人都是勇士,岂能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要死也要堂堂正正的死,决不能苟活!”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此举可行,这叫智取!”
就在他们开始新一轮争论的时候,床榻上的耶律孟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们争论的话语声早已传入他的耳中,直到他缓缓起身,众人这才发现他苏醒了过来。
“殿下,您醒了!”希尔特见他醒来,主动迎上前去,跪倒在地:“臣迫于无奈,冲撞了殿下,甘愿受罚。”
苏醒后的耶律孟明心中怒火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愤之情,人也理智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