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建新倒没再给贺炎安排累活,陆佳妮可以和贺炎一起给玉米地拔草。
一个好心的婶子看到陆佳妮坐在玉米地里休息的时候,凑过来,温和地提醒她说:“佳妮,今天早上你为了贺炎,跟林建新说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婶子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有时候不能逞一时之快。”
陆佳妮接收到原主的记忆,一下子就搞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整个村子里距离贺炎家最近的一户人家,桂兰婶子。
桂兰婶子的男人早些年在山脚边参加镇上采石头的时候,被石头砸中了腿,落下了残疾。
她男人少了一只腿之后,婆家的兄弟们立刻闹着分家,生怕被拖累。
分家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人还不顾情面地几乎让他们一家净身出户。
桂兰婶子的公公婆婆面对来调解的大队干部理直气壮地说:“她就生了两个丫头片子,男人又是这么个情况,以后肯定生不出儿子,凭什么给他们家东西?以后又不能传宗接代。”
最后还是回家探亲的陆佳妮的父亲干涉下,那家人才肯给桂兰他们分了一间房子。房子在村北边,本来是他们家十几年前快要垮掉的老房子。
陆佳妮的父亲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组织村民给他们一家把房子搭好,然后才归队。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桂兰婶子对陆佳妮格外关照。
之前陆家人苛待陆佳妮,桂兰婶子也没少站出来说公道话。
陆佳妮和知青不对等的关系,桂兰婶子也曾经提醒过她。
奈何以前的陆佳妮根本听不进去。
前两天,桂兰婶子带她丈夫去市里看病,回来就听说陆佳妮和贺炎结婚的消息。
在桂兰婶子看来,贺炎比陈亮好一万倍。
陆佳妮已经在心里给桂兰婶子贴上标签——友军。
“婶子,您觉得我太冲动了?”
听到陆佳妮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自己,桂兰婶子有些意外,她耐心地解释说:“林建新是生产大队的副队长,有很多决策权。就算是这一阵子不给贺炎安排重体力的活,那往后呢?生产队杀猪,不可能每个人分的都一样,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让你们分不到什么好肉。还有,你是读过书的,而且你是烈士子女,有可能会被推荐读工农兵大学,万一他给你使坏,不好好给你写评价,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陆佳妮不否认桂兰婶子的话很有道理。
其实在她给贺炎出头的时候,就想过类似的问题。
距离包产到户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免不了要在这个地方过几年集体劳动的日子。
可是,为了那些至少现在为止看不到摸不着的好处,就要看着贺炎受委屈,她真的做不到。
陆佳妮当然很理解身为土着的桂兰婶子的想法,她微笑地低头说:“婶子,您说得对,下次我一定注意。对了,长庚叔的腿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桂兰婶子的脸色暗淡了一些,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城市来的医生也说,好不了了……可能要截肢……”
陆佳妮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穷人遇到不幸的可能性比条件好的人多得多。
这时又有其他人凑过来,满眼八卦地看着陆佳妮和桂兰婶子。
“桂兰婶子,没想到你动作比我还快,是不是已经把陆家的事情告诉佳妮了?佳妮,真没想到你以前在家的时候过得这么憋屈,也难怪你会突然嫁给贺炎。”
在对方滔滔不绝下,陆佳妮终于知道陆家中午因为没人做饭引发的一系列吵架事件。
这一吵,陆家现在只剩的三兄弟全都加入了战斗中。
相互揭短、相互告发。
陆老二家说陆老大家的女儿脚踏三船,就算不翻船,以后也轮不到他们占便宜。
陆老大家说陆老二家别有用心地让知青陈亮对陆佳妮干坏事,以达到占有即将下来的烈士补贴。
陆老四急了,好家伙,你们居然瞒着我,占了公中这么多好处。皇帝的长子,百姓家的小儿子,他身为最小的,压根没得到偏爱,凭什么?
吵着吵着,居然闹起了分家。
陆佳妮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农村这些家长里短和刷小视频一样,听着也会上瘾。
八卦的人还以为能够从陆佳妮脸上看到愤怒的表情,或者跟他们这些局外人控诉一番,结果陆佳妮一直都在——“然后呢?”
这哪里是当事人的反应?
分明是看热闹的!
陆佳妮听得心满意足,连劳动的苦累都暂时忽略了。
一直到太阳落山,一天的劳动才结束。
陆佳妮托着疲惫的身体跟贺炎回家。
拉她越过水沟之后,贺炎说:“你先回家,我摸点螺蛳。”
家里没有存粮的结果就是,当天的伙食当天想办法。
贺炎只能想到摸螺蛳,如果运气好的话,抓条鱼……没有油炸过的鱼,太腥了,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吃……
他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却被陆佳妮拉住,“这一天的累死了,你就别去折腾了,咱们今天晚上不吃螺蛳,吃螺蛳粉。”
螺蛳粉是什么玩意?
“就是你早上说的臭粉。”
贺炎:……
陆佳妮从来没想过自己一天会吃两顿螺蛳粉。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回家后,陆佳妮累得直接坐在门口的土台阶上,然后指挥贺炎怎么煮螺蛳粉。
最后打鸡蛋的时候,陆佳妮还对着厨房说:“贺炎,不是还剩下三个鸡蛋吗?你把三个鸡蛋都打进去,你吃两个。”
贺炎看起来还是太瘦,得多补充点蛋白质。
然而她端着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碗里是俩鸡蛋。
“不是让你吃吗,怎么给我啦?”
“你吃。”贺炎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说。
陆佳妮说:“你这样的话,我就姑且认为你是在疼媳妇儿。那么,贺炎,能不能给你的宝贝媳妇儿办一件事?”
贺炎下意识地看向陆佳妮,只见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这个女人……以前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陈亮,陈亮也舍得让她帮他干重活?吃她的白食?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