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雄鸡打鸣唤醒了沉睡的村庄。
郁从心走出房门,发现父母已经早早起床,不仅做好了早饭,鸡鸭和两头猪也喂好了。
天才麻麻亮,时钟刚过六点。
往常这时候,爸爸会先去地里干会儿活再回来吃早饭。
今天他却坐在院子里的磨刀石上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家人围着吃早饭,郁建华对女儿说:“我跟你妈昨晚商量了一下,咱们今天去看看,具体要不要做,现在不能决定,但爸爸向你保证,我们尽力。”
郁从心知道他们昨晚肯定商量了很久,毕竟这是家里的重大决定。
“知道的爸爸。”
郁建华:“还有一些情况,你再有两个星期就期末考试,这个时候接手,我们可能还没摸出门道就放假了。”
“另外,这个周末你爷奶就要过咱们家来,我们还没做好准备,他们要闹起来恐怕无法收场。”
“最后就是咱们地里的庄稼,玉米和稻谷再等个把月都该收了。”
“所以我们商量,如果最终决定要做,就跟房东打个商量,房子咱们租下来,但是从下学期开始算钱。只有你接触过主人家,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答应?”
郁从心先没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而是一件件分析之前那些。
“第一,暑假高温,本来农活就少,学校放假,但集市一直在。”
“第二,爷爷奶奶,他们在咱们家本来就不干什么,只需要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
“实在他们觉得不该自己动手,我可以每天回来做好一天的饭,他们顶多热一下就能吃。”
“更不用说马上暑假,我可以每天二十四小时伺候他们。当然,万一他们觉得一辈子住在村里腻了,想到镇上住住呢?”
“毕竟镇上是楼房,而他们一直嫌咱们的老屋破旧。”
“第三,水稻和玉米都已经进入成熟期,不需要太多管理,收割正好是暑假,一家人回来干,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最后,”她诚恳的看向爸妈,“我知道你们从来没做过生意,最担心付出的成本太多会亏本。”
“但咱们反过来替主人家想一想,人家马上就要离开了,租金也要得不高,位置还那么抢手,为什么要答应?”
两口子沉默吃着饭,李秋红忽然说:“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
郁从心知道妈妈是说她现在主意大了,但她没想藏拙。
都是一家人,没这个必要,而且以后她还有很多想干的事,必须让他们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
她夸张的叹口气,小小的臭屁了一下“或许是逆境让人成长,或许单纯是因为我聪明吧。”
李秋红好笑的在女儿头上拍了一下:“还说自己聪明,这话就挺不聪明的。”
郁从心便做了个鬼脸。
吃完饭锁上门,一家人出发去镇上。
出门前,郁从心盯着妈妈的口袋:“带钱了没有?”
李秋红又拍了她一下:“带了!”
郁从心嘿嘿笑着躲开了。
昨天放学路上,郁从心就跟关小娟商量好,他们家今天走得早,就不跟她一起了。
他们出发的时间,足足比郁从心平时上学提前了一个小时。
但今天是单日,正好逢集,路上很多人。
庄稼人们做事都赶早,因为去晚了回程会很热。
一路上遇到熟悉的村民,大家相互闲聊。
李秋红为了掩饰自己一家的目的,也背了赶集的背篼,大家便都以为他们一家也是赶集的。
快到镇上的时候,郁从心跟爸妈交了底。
“我交的押金不是一百块,而是二十八块五。”
郁建华李秋红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你个小兔崽子。”
郁从心哈哈大笑,笑过压低声音:“所以一会儿别有负担,那是你们以后的事业,放开胆子大胆去谈。”
她昨晚之所以虚报数目,且刻意暗示谈不成押金不退,就是为了给爸妈施加一定的压力。
他们就算看在那一百块钱的份上,也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不过现在都快双方碰面了,实情还是要说的,要不然事后可能真会被揍。
而她不知道,她的一句“你们的事业”,犹如在郁建华心中点起了星星之火。
他的胸膛顿时变得火热。
在庄稼地上绑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猛然间生出一阵感慨。
他堂堂男儿,活了几十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儿。
真的惭愧啊!
到达镇上,阳光已经挥洒下来,只是还不怎么灼热。
赶集的人密密麻麻,挤满了小镇的每一条街道。
郁从心发现爸妈都在四处观察,想必他们都在设想,自家的生意若是能占据一席之地,收入定会很可观。
郁从心没说什么,陪着爸妈慢慢走着。
李秋红忽然指向菜市场入口的隔壁:“那儿有一家文具店。”
郁从心不以为意:“是,但离我们学校远。”
李秋红微微皱眉,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
郁从心笑着说:“妈,我说的是我们学校的独门生意。”
学校的入口在一棵古槐树下,沿着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爬上小山坡,就到了秀水镇初级中学。
白凤仙和姜维两口子已经打开了堂屋大门。
郁从心昨天打过招呼,自己一家今天会早点来,他们才特地早起。
这几天不做生意,他们本来起不了这么早的。
双方会面,郁建华热情上前跟男主人握手,连称“打扰了”。
姜维满脸堆笑,请他们一家进屋坐下谈。
白凤仙泡了几杯茶端过来,相互简单的寒暄过后,姜维说:“郁老弟,你这女儿教的好啊,落落大方的。”
郁建华顺着主人家的话说:“让你见笑了,孩子大了主意大。”
他顺势递了根烟给姜维,然后划燃一根火柴,两人头碰头点上。
由于经济不宽裕,他抽最便宜的烟。
顿时刺鼻的尼古丁味道在堂屋里蔓延。
郁从心不动声色的往门口靠近一点,心说为了一家人的健康,以后一定要督促爸爸戒烟。
姜维吐出一口烟雾,“咱们谈正事,你们商量了一晚上,怎么说?”
郁从心星星眼看向爸爸,郁建华看看孩子,又看看妻子,大手在膝盖上一撮:“就照你们说的条件,这房子我们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