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从雅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今天这个耳光到底是为什么挨的。
从小到大,她聪明伶俐,嘴甜会来事,郁建国总说她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比两个哥哥都懂事,一直是他的骄傲。
连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也跟对待郁从心和郁从容不同。
奶奶藏在柜子里的好吃的,她和哥哥们一起吃。
过年发的压岁钱,她和哥哥一视同仁。
……
她一直以为,她真的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别说挨打,连挨骂都不曾有过。
可为什么今天,爸爸一言不合就对她动手?而理应护着她的爷奶,不但不帮她说话,还跟着一起骂她?
她想不明白,怄得要死,眼睛都哭肿了。
收拾好家事,宋淑兰也没回夫妻俩的房间。
她习惯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事事顺着自家男人。
但今天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完全不想去面对郁建国。
她去女儿的房间,见郁从雅还在哭,叹了口气。
“以后在你爸面前,再也别提做生意的事。”
郁从雅看向她,沙哑着嗓音:“为什么?”
宋淑兰躺下,把女儿搂在怀里:“我跟你爸刚结婚那会儿,还没你们几个呢。”
郁从雅眨着眼睛听她妈讲:“你爸跟人合伙倒腾卖粮种和农药,被人坑了,进了不少假货,亏了一大笔钱……”
郁从雅听着听着,总算明白了。
这边新家里,吃过晚饭郁从心主动去洗碗,关小娟帮忙。
郁建华和李秋红趁着还早,把所有东西都大概归置了一番。
然后终于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忙了一整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李秋红浑身都是酸的。
郁从心选了更简陋的那个房间。
郁从容就快高三了,于情于理都该把更好的房间给她。
洗漱完,关小娟挤在郁从心的旧木床上,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天空中的一弯银月。
“我家里有几张海报一直没地方挂,明天我给你拿过来贴墙上吧。”
郁从心心知她是觉得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拒绝朋友的好意:“行啊,你要没事的话可以带身衣服来,在我家多住几天,方正我们过两天就要开始做生意,我说好了要最先请你品尝的。”
关小娟:“那行,我回家问过我妈,家里要没事我就来。”
换了新地方,郁从心今晚本该失眠的,但有关小娟睡在身边,她本能的感到放松,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的房间还没有窗帘,清晨,第一缕晨曦照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这一夜睡得不错,她伸了个懒腰,见关小娟蒙着头还在睡,也没叫她,轻手轻脚下地出了房间。
不知藏在哪里的布谷鸟在叫唤,清新的空气里有淡淡的草香。
郁从心再次伸了个懒腰,这才满足的下楼。
父母这时也起来了,郁从心问妈妈:“早上吃什么?”
李秋红一边梳头一边说:“就简单吃点稀饭呗?这还早呢,刚考完试你咋不多睡会儿?”
郁从心只好说:“我的房间没有窗帘,光线一亮就刺眼睛。”
李秋红这才想起,郁从心选的那个房间以前没住人,可不缺东少西么?
“我陪嫁时候的布料还有几块,你一会儿自己挑,看上哪块等我回来给你做成窗帘。”
“行。”
郁从心扎好了头发去刷牙,郁建华舀了几瓢糠去屋后喂鸡,李秋红则进了厨房。
郁从心刷了牙洗了脸,发现灶上煮着稀饭和玉米棒子。
李秋红在酸菜坛子里摸泡菜,念叨说:“今早赶时间我才在天然气上煮饭,以后还是尽量烧柴灶吧,煮饭都要花钱,这也太浪费了。”
郁从心也没劝,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只有当父母真正赚到了钱,他们才会心安理得毫无负罪感的花钱。
饭煮好了,郁从心去把关小娟叫起来。
简简单单吃过早饭,锁上家门,一行四人下山去集市。
到了镇上,关小娟按昨天电话里说好的找她妈妈去了。
李秋红背个背篓,拿着郁从心列好的清单去了菜市场。
郁从心和郁建国则踏上了开往县城的汽车。
他们明天要把做串串的汤底熬出来,而郁从心还是觉得最好把火锅底料加上。
做生意就讲究个开门红,只有一开始就把味道做好,才能一炮而红。
她向爸妈说了自己的观点,在得知镇上没有火锅底料卖的时候,郁建华立马就拍板,今天由他跟郁从心走一趟县城。
郁从心其实也不太确定,这年头县城里到底有没有那东西卖,但跑一趟,看一看总是应该的。
郁从心上辈子就在红山县城读了三年高中,对这座小城可比郁建华熟悉。
但她今天得装作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否则爸爸肯定会感到奇怪。
在县城总站下了车,问了两个人,父女俩找到了城东的农贸批发市场。
粮油区,郁从心还真见到有卖火锅底料的。
更让她喜出望外的,是她上辈子最喜欢的‘大河牌’火锅底料竟然现在就有了,她马上让老爸多买几包。
郁建华高兴的上前,却在问到价格的时候傻眼了。
小小一包火锅底料,竟然要七块钱,比一斤猪肉都贵了!
“老……老板,我是不是听错了?”
老板一看他就一副买不起的样子,不屑的把郁建华手里的商品拿回来,挥着手说:“买不起就走走走走走,别挡在这里耽搁我做生意!”
郁从心脸一黑,见爸爸一副无地自容涨红了脸的样子就难受,上前扳过爸爸:“走,我们去别家!”
父女俩从这个摊位前走开,郁建华难过的低着头。
郁从心抿抿唇,对他说:“做生意的人难免势利,最爱从外表判断顾客的购买力,我们明明买得起,却被老板得罪得再也不会光顾他的生意。”
“所以啊爸爸,记住今天的感受,以后当我们转换身份变成了卖家的时候,千万不要这样对待我们的客人。”
郁建华震撼的抬起头。
他光知道郁从心仿佛一夕之间长大,突然就变得懂事了。
但他完全没有料到,郁从心的思想已经成熟到这个地步。
以刚刚自己一个成年人都会感到难堪的境地,郁从心不仅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自卑怯懦,反而是立马就想到了将来。
想到了要从刚刚那人身上吸取教训,让自己家的生意开展得更顺利。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思想境界!
“心心,你……”
郁从心认真观察爸爸的表情,发现他脸上已经没有了颜面扫地的颓丧,轻轻笑起来。
“爸爸,我说过,为了我们一家变得更好,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郁建华仔细回味了一番她的几句话,郑重的点头:“好,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别家在卖刚才那东西。还有,依你看我们需要买多少?”
两人沿着商铺一家家摊位找过去,郁从心说:“我看的食谱上就是那个牌子的火锅底料,所以买那个肯定是没错的。”
“虽然每次的用量不大,但我们来一趟县城不容易,还要搭上时间和路费,我建议先买个十包,您觉得呢?”
郁建华默默分析,以刚才的价格来算,十包就是七十块钱,他带的钱虽够,但会不会有风险?
“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的串串不好卖呢?”
郁从心摇头:“就算在镇上不好卖,开了学在学校门口也一定好卖,家里现在有冰柜,火锅底料又能长时间存放,你相信我。”
郁建华一咬后槽牙:“行,就按你说的。”
不一会儿两人就找到另外一家,还是相同的牌子,只是跟刚才的老板不同,要价六块五一包。
郁建华顿时,都有些感谢刚才的老板态度那么轻慢了。
父女俩无声的对视一下,郁建华对老板说:“我们多买点,有没有优惠?”
老板不防来个大买主,谨慎的说:“你们要多少?”
郁建华:“十包,看你给什么价吧。”
老板“嘶”的一声,“兄弟,不怕你笑话,我加上库房拢共只有八包,你若真心要我还得跟人借两包,这样,咱交个朋友,六块二,你看行不?行的话我马上去凑两包去。”
郁从心说:“六块,不能再多了,您要同意就去凑个十包给我们吧。”
老板一咬牙:“行!你等我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