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忙忙糟糟的没注意，这一离得近了，郁从心才发现。
郁建华眼袋发青，眼底都是红血丝。
她担忧道：“爸，你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
郁建华不甚在意的摇摇头：
“没有，就是要操心的事儿多，今晚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说说你去蓝城办的事怎么样了。”
郁从心想着，真相要告诉你了，今晚能睡得着才怪。
可要一直瞒着也不叫个事儿，他心里肯定会胡思乱想，这个年可就没法过了。
她说：“情况有点复杂，晚上回家去说吧。”
这就是，里面有东西了。
郁建华强撑起的无所谓彻底崩塌。
人仿佛一瞬间就老了：“好。”
菜是一早就开始准备的，五点半正式开席。
五点之前，村民陆陆续续过来。
不少人都在聊郁建国家里的热闹。
郑瑞琴娘家弟弟妹妹来跟她借钱，张口就要五万，郑瑞琴说没有，那些人就闹。
郑瑞琴弟弟骂她自己在城里买了房子，就不管娘家人死活了。
郑瑞琴妹妹骂她没良心，当初爹临终的时候把她们叫到跟前，让她们发誓好好帮衬弟弟。
可这些年，郑瑞琴只顾着自己家，一个子儿不往娘家拿，让她嫁个孙女回去还没办成。
郑家一大家子哭爹喊娘在那儿闹，宋淑兰都被气倒了。
大家伙就当笑话似的讲给郁从心一家听。
郁从心真是槽多无口。
郑瑞琴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啥都知道，偏不干人事儿。
她娘家让她帮衬弟弟，她一分钱不给。
这证明她是知道，女儿根本没义务帮助哥哥弟弟的。
但对待她的两个女儿，却要求人家几十年如一日的贴补郁建国。
说到底她就是极端的精明利己，只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
她之所以偏爱郁建国，什么好的香的都往老大家划拉，也是因为她和郁有树两个，需要靠郁建国养老。
除了眼目前的一亩三分地儿，其余人的死活通通与她无关，哪怕是两个亲生女儿。
郑瑞琴的真面目终于被拆穿了，李秋红不知多高兴。
自结婚以来，她就被这个人面蛇心的婆婆压制。
因为自己两口子都老实，因为不会替自己辩解，也因为郑瑞琴太善于伪装，他们家的状况一直不被大众知晓。
这一刻她抹着泪对众人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了。
我们当初之所以跟他们断绝关系，就是因为那俩老的想害我家从容。
他们想让我的从容去给她娘家的傻侄子做媳妇生孩子！
要不是学校的老师同学帮着，我们从容可就被害苦了！”
郁从心前几天教的那两招，‘借力打力’与‘捧杀’，这些天她已经尝到了甜头。
并且触类旁通的，自主学会把旁观者拉下水。
她看了一圈周围人：“家里有姑娘的，大家伙可注意着些，他们现在害不了我家两个闺女了，说不定会打别人的主意。”
一番提醒，不少人开始提心吊胆。
尤其家住的和郁建国家比较近的，纷纷去嘱咐自家闺女别落单，时时刻刻跟在大人身边。
郁建国家的热闹还在源源不断的为大家提供饭后茶语的谈资。
经此一番，村里原本对郁建国携妻带女断亲有些看法的人家，也彻底的放下了成见。
这一晚席开二十桌，小娟一家也来了。
因为工程已经结束，大家就很放松，不少人都喝了酒。
郁建华喝得最多。
他和李秋红本来就要挨桌敬酒，答谢大家的帮忙。
主人家自然要陪酒。
郁建华心事重重，但凡倒进杯里的来者不拒，看得李秋红胆战心惊。
郁从心小声说：“没事，让他喝醉了今晚好好睡一觉。”
她估摸着郁建华的酒量，在他不至于醉的太过分的时候，将白酒换成了凉白开。
郁建华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一群喝酒的闹到深夜才散场，郁建华已经站不起来，坐在村长家的藤椅上。
李秋红和郁从心指挥着大家收拾。
各家借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水缸蒸笼什么的，全都要还回去。
小娟一家忙前忙后的帮忙。
他们家离村长这里远，郁从心和李秋红几次三番的催促，眼看实在没什么活了才离开。
人越来越少时，郁从容深一脚浅一脚的找过来。
郁从心上前激动的抱住她：“姐！”
郁从容笑着搂了搂她。
她前天就从学校回家了，但没来这边凑热闹。
郁建华和李秋红安排她在许老师那里补课。
每天除了晚上睡觉，白天连吃饭都在许老师家。
郁从心说：“你该早点睡的，怎么跑来了？”
郁从容抬头四顾，看着郁建华的方向有些担心：“你们这么晚都不回家，我来看看。”
郁从心也看向爸爸，叹了口气：“没事儿，爸爸就是有点醉了。”
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两姊妹上前想扶郁建华，郁从容轻声说：
“爸，回家去睡吧。”
郁建华手捂着上半边脸，歪着撑在藤椅扶手上，半天没动。
郁从心忽然伸手挡了姐姐一下，两人屏息静气，这才听见男人压抑的啜泣声。
两姊妹一下子眼睛都红了。
郁从容半蹲在地上，轻声说：“爸爸……”
瞧着不对劲，李秋红走过来，弯下腰：
“怎么了建华？头疼吗？”
郁建华一瞬间难以压抑，漏了几声呜咽。
村长家和仅剩的几个帮忙的村民，全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驻足看过来。
郁建华忽然伸出手，紧紧搂住李秋红，哽咽着说：“以后们一家好好过。”
他一直都用尽全力庇护家里的每个人，虽然能力有限，但他付出了所有。
但就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被逼得忍不住哭了。
在这曲终人散的时刻，在酒醉之后，压抑的委屈和迷茫不受控制的钻出来，吞噬了他所有的坚韧。
家里的顶梁柱露出脆弱的一面，娘几个全都哭了，一家四口抱在一起。
李秋红拍着怀里的男人安慰他：“好，我们好好过。”
郁从心抱紧了怀里的家人：“我们永远在一起！”
联想到一家人的遭遇，旁观众人无不动容。
村长老伴儿最是富有同情心，已经抹起了眼泪。
就在这时，郑瑞琴娘家那些人骂骂咧咧的朝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