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红开着装的满满当当的三轮车回到村里,一路引来村里人瞩目。
村东头早早吃过晚饭、正在纳凉的大妈大婶们好奇的张大了眼睛。
郁从心骑小电驴带着郁阿月跟在后面,被张医生的爱人喊着停下来:
“这都要开学了,你们怎么倒往村里搬?学校那生意你们不做了?”
郁从心笑说:“当然要做啊,只不过以后我二姑负责,另外再请一个人,我爸妈主要管理在这个饼干厂。”
七大姑八大姨的全围过来:“你们店要招人啊?看看我行不行?我干活很麻利的。”
“别别别,选我选我,我比她年轻!”
大家又争上了,郁从心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找好人了。”
张太太问:“谁呀?怎么风声都没听到一点就找到人了?”
郁从心笑着说:“本来也只招一个,就是镇上帮着杀鱼的陈蓉阿姨。”
十里八村儿大都沾亲带故,陈蓉又在镇上干了两三年,一说起她大家都有印象。
有婆子说:“怎么是她啊?我看她成天穿的脏兮兮的,脑子也不太灵光的样子,她干的来吗?”
郁阿月有些不高兴,郁从心依然保持着微笑:
“不需要多灵光,人老实可靠就行。
好了婆婆婶婶们,我要回家了,麻烦让一下啊。”
突出重围后,郁从心从后视镜里看到郁阿月有些郁闷的样子,便笑道:
“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影响自己的心情,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脚踏实地的人,也有专门爱嚼舌根的人。
咱们既然生活在人群里,这些就是不可避免的。”
开到了水渠边的竹林,这里正好是一个弯道,前后没有人家,视野很开阔。
郁阿月紧了紧手臂,让郁从心停下来。
“怎么了二姑?”
郁阿月前后看看,确定没人才开口:
“我不知道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或者小肚鸡肠。
其实我不太理解你们为什么要回村里来修工厂,直接修在镇子边上,面向全镇招人不是更好吗?”
郁从心回头:“何以见得那样更好?”
郁阿月看着她:“我虽然嫁出去了二十年,但对这个村里可太熟悉了。
我不否认村里大多数的人没有坏心眼,只要自己的日子能过就行。
但有些人却很坏,嫌人贫更憎人富,大家要是都穷也就罢了,谁要是先富起来,有些人就要犯红眼病了。
你是不知道,之前建厂房的时候,报名的人多,要的人手少,抽签没抽上那些人可说了不少风凉话。
有的说厂房位置风水不好,将来指定要倒闭。
更有的说你们赚了几个钱人就飘了,竟然学着别人想开厂,将来不仅要把本钱赔进去,说不定还要负债。
后来厂房建好了,开始招正式工人,这是份长期工,工资待遇好,又轻松,想干的人更不少。
你爸和村长、罗会计他们层层把关,筛选得非常严厉,那些被刷下去的人说的话更难听。
从心,别看咱们厂里现在干得热热闹闹,背后瞪大眼睛想看笑话的人可不少。
我其实挺为你们感到不值的,自从修建厂房以来,村里好多人家在这里挣到了钱,但大家仿佛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镇上的商店要招人,这完全是你们的私事,这些人却一要埋怨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二又嫌弃你们找的人不行。
总而言之,便宜没给她们占着,她们不乐意。
说实话,我很担心饼干厂被那些人使坏,你们一家都是好人,不应该被村里那些人绊住步子。”
郁从心认真的看着郁阿月。
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觉得郁阿月很丑陋。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郁阿月变得苍老了,她的头发甚至已经快全白了,但郁从心却觉得她变好看了。
这大概就是心境影响了容貌。
她一直淡淡笑着,直待郁阿月说完。
“二姑,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工厂建在镇上,就不用担心别人使坏了吗?
咱们村的人至少知根知底,正式员工都是村长和罗会计帮着我爸把关,层层筛选下来的,相比外面的人,我更信任这些人。
这些人从工厂里得到好处,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就会拥护我们的工厂。
我们买了村里的荒地,给村里增加了财政收入,这笔钱会用于村里的建设,只要是稍微明理的人都清楚,这对整个村庄是有益的。
我们国家所有的村庄都是人情社会,无一例外,把工厂开在村里,虽然面临一些风险,得到的好处却更多。
我相信既然有人巴不得工厂倒闭,就会有更多的人希望工厂能长久。
当有人想做坏事的时候,总归有更多的人会挺身而出制止。
我们是小河村的人,小河村的全体村民事实上为我们的工厂,形成了一层无形的保护架构。
如果开在别的地方,除了用钱雇用的员工,谁还能真心实意为工厂着想。
二姑,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还有一群摇摆不定的人。
好人无论在那里都会约束自己的言行,摇摆不定的人可以用利益争取。
而坏人在外面可以肆无忌惮,在他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行事却得掂量掂量。
重要的是自己,重要的是做事的手段。
别人捧我们,听听就好,睡觉别把两只眼睛全闭上,得留一只站岗。”
郁阿月看着眼前的孩子,渐渐愣神。
她越来越明白郁从心的心智是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当初为什么要跟她作对?
郁从心说:“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们厂里需要一个专门的人守夜,最好再养两条狼狗。
还有镇上的商店,以后晚上就你们三个,还都是女的,那里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确实存在安全隐患。
黑娃和泥巴肯定是离不了我们的,再买两条给你们养吧。”
郁从心说完便骑车回家,还有一点她没说。
前世母亲去后,郁建华成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除了能卖钱的作物和少数口粮,别的什么也没精力打理。
她每次回家,周围的村民常常给她送蔬菜水果,谁家做了好吃的,也总要给她家里拿一些。
暑假在地里掰玉米汗如雨下,总有人从家里给她拿冰棍儿。
郁建华瘫痪后,一家人被郁有树和郑瑞琴欺负到绝境的时候,也是村里人仗义执言,声讨两个老人和郁建国。
那时郁建国已经是村里的新一任村长,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当上了村干部,女儿考上了大学。
他们一家在小河村可以说是呼风唤雨。
那样的情形下,村里人那样做无疑顶着莫大的压力。
后来大家帮着打掩护,让她和姐姐一起带着瘫痪的郁建华远走高飞,永远离开小河村。
郁有树和郑瑞琴依然不放过姊妹俩和郁建华,数次搅黄从容的工作。
那时的网络已经很发达,郁从心将那些人的事迹发到网上,引得很多记者和自媒体到小河村寻求真相。
同样是这些村民,顶着郁建国一家的强权,将郁建华一家所受的苦难据实以告,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私心里,纵然那一切都不会再发生,郁从心却想报答这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