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人满为患,吴琦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装作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尽量远离人多的地方。
一个官衙的同僚路过跟他搭话,“吴大人,你站这儿干什么呢,你看那边,西阳王来了,你这个太史被挤在一边,反倒叫他们抢在前头露脸。要不跟我一起去见个礼?”
“你去吧。”吴琦摆摆手谎称说,“我刚才已经去拜见过王爷了。”
“那你不早说。”同僚埋怨一句,挂上笑脸就往人最多的地方挤。
人人都巴望着能上前和西阳王搭上几句话,也顾不上问一嘴旁边的仆从,设宴邀请他们的人怎么还没出现,要是有不知情的人误入此地,恐怕会以为西阳王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这么热闹,看来客人都到齐了。”
前厅的杂音被这句话给掐断,众人转头未能见其人,隐约听见孩童的笑声。
片刻后,刘琮绕过山水屏风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同于平日绯红的官服,他穿着一身魏紫色的缂丝锦袍,头戴金冠,比在官衙看上去更加盛气凌人。
只是他神色倨傲,却单手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趴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参见武陵王。”
“各位大人无须多礼,今日是犬子生辰,本王多谢各位赏光。”
从近旁郡县赶来的人暗中感叹于他的年轻俊美,彭城与他相熟的官吏见此画面只觉得怪异。
刺史大人虽然不是什么冷面煞神,但按他平时那放纵不羁的样子,根本不像会有怜子之情的人,即便是抱着孩子,也只让人疑心他要拿孩子取乐。
刘琮越过所有人走到西阳王身边,笑着说:“希望小王没有耽误皇叔军务。”
“殿下客气了。”西阳王的眼神在刘元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刘琮环顾一圈,没有看到要找的人,语气透着一丝不耐烦,“吴琦人呢?”
原本以为今天人多,大伙儿都忙着交际没自己什么事,指望着安静吃完一顿饭就悄悄摸走,这下没得藏了。吴琦只好从角落走了出来,“下官在。”
“你缩在那干什么,到本王身边来。今日有许多客人本王都是第一次见,你这个太史可得帮帮本王。”
刘琮玩味地笑了笑,问西阳王:“吴太史在彭城任职多年,能力出众,皇叔虽说不爱管官衙之事,但应该也认识他吧?”
“自然,吴太史先后辅佐几位刺史都不曾出过什么差错,的确值得殿下重用。”西阳王淡淡地说。
吴琦对上刘琮带着嬉弄的眼神,只觉得那股凉飕飕的感觉又找上门来,虽然还是没想明白刺史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直觉这回自己恐怕真要大祸临头了。
女客所在的花厅,周氏率先问起刘元晟,姚淑媛在旁边跟着说:“是啊,让奶娘把孩子抱来给王妃看看,见见他叔祖母。”
其他女眷也适时应和奉承几句,王昭萱摇头,无奈地说:“孩子被王爷抱去前厅了,我可叫不动他,母妃你让人去吧,他一准听你的。”
“回淑媛,奴婢刚才让人去问,说是王爷正让大人们给小公子作诗呢。”乌离说。
对着满屋的女眷,王昭萱和她身边的婢女这样抬高自己,姚淑媛很是受用,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
“琮儿今天高兴就由他吧。年轻人,兴致上来就不管不顾,叫人看着点,要是小公子累了就抱回去。”
“唉,你们来时我就盼着见这孩子了,到今儿连根头发都没见着。”周氏假意抱怨道。
姚淑媛半边身子亲热地朝向她,“叔祖母当然要见,正好一会儿午饭后你去我那儿坐坐。总是你请我,今天也让我招待你一回。”
“是啊王妃,我们淑媛可盼着你呢。”
王昭萱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姚淑媛和莲枝主仆二人对周氏大献殷勤,转头和一位前来搭话的夫人交谈。
乌离看见了门口偷偷招手的纵秋,不动声色地从一旁绕出去,两人在廊下咬耳朵。
“前院的人传来消息说,赵家人偷偷出了府,还带着一个小包袱,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姐夫带着人跟着,让先回来给王妃报个信。”
“什么姐夫,你叫他名字就成了。”乌离掩唇笑,追问道,“李妈妈正忙着,今天针线房歇假,赵家的在做什么?”
“家里看孩子呢,不过昨夜没熄灯,人家夫妻间不爱熄灯也说不准,咱也不能叫人戳个洞偷看啊。”
纵秋说话做事坦荡得过分,倒是乌离这个真嫁了人的沉默了,抽出帕子递给她。
“擦擦头上的汗。我去回话,你接着按王妃的命令盯着那边,有什么消息再来通报。”
“好。”纵秋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说,“这还是王妃头一次费这么大力气要整治人呢,咱们肯定得把赵家的事情查个清楚。”
果然还是个孩子。乌离失笑,“你当是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
“当然是好事,他们做了错事就该被抓出来狠狠地罚,不然还打量咱们王妃好糊弄呢。”纵秋把擦了汗的手帕塞进自己袖子里,“好姐姐,这个我洗干净了再还你,我先去了。”
“是啊,咱们王妃如今也有自己的孩子,是一府的主母了。”乌离小声感叹道。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搁在以前,大人和长公主连一丝苗头都不会叫王妃发现,免得她看了心烦。如今自己当家做主,再避开就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