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骡车拐过弯消失后,人们就又回到了院子里。一些人在收拾碗筷,二叔这时喊我和邵俊到枣树下坐了下来。
“你们俩就住东边那个院子里吧,那院空着没人住,清静。”
邵俊给我和二叔让了支烟后问:“行啊二叔,那是谁家的院子啊?咋没人住呢?”
“空了一年了,是王柱的房子,以前就他和他老娘俩人住。一年前,王柱有天去山上砍柴后就一直没回来,他娘后来天天哭,眼都哭瞎了,夜夜在村子里喊着柱儿回来吧,听着可瘆人了。没一个月,老人就死在了村西路口的老杨树下,是站着死的,脸对着路口,好像还在等着柱子回来!”
邵俊看了看我,意思好像是问我住不住,我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阿俊,娟子说你和阿杰都会捉鬼,你说我这娃的尸体是不是真被鬼给偷走了?”
“二叔,鬼偷一个死尸干吗呀?您别胡猜,放心,我和杰哥一定把尸体给找回来!”
“等尸体找回来下葬后我也就搬出去了,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二叔叹息着。
邵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后说道:“二叔,这里山清水秀的,除了交通不便利外,应该是很适合人住的,难道就是因为闹鬼的传言所以就都走了吗?”
“传言?阿俊你到如今还觉得是传言哪?不是叔吓你,住一晚你就明白了。”
“二叔,你这就是吓我呢!”邵俊哭笑不得地说。
“云台村算好的多了,也闹,不过不害人命,不像封门村。对了,你们千万别去封门村,再说那村都是一座空村子了,也没啥可看的。”
我这时想起了王大爷给我看的那几张照片。看来,关于封门村的传言是真的了!我很好奇,这个村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传扬的这么惊悚呢?
“二叔,明天我们俩就开始着手调查,您可得给我们派个熟悉地形的人。”
“我想想...都忙,人还真不好抽...哎对了,天宝怎么样?地形他都熟悉,村里也数他最闲了。”
我看了看邵俊,他也询问似地看着我。
于是我就说道:“行啊叔,派谁无所谓,能带个路就可以。对了叔,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土地庙啊?”一提起天宝,我想起了他那句替村里看看土地庙的话,所以就带着问了一句。
“有啊!从我记事时就有了,就在村后,前几年村里最兴旺的时候,村支书还请人做了两尊佛像,一个观音,一个关公,可气派了。怎么,阿杰你想去瞧瞧?”
我看了看天,太阳都快落山了,就说不急,改天再看吧!
二叔这时站起身,喊来了一个中年妇女,让她找两床被褥,再找几个人把王柱家给打扫一下,说让我和邵俊晚上就住那。
妇女答应着走了,二叔继续坐下来陪我们喝水聊天。
这时,从院外颤颤巍巍地走近一位满头白发的老阿婆,她的腰弯得几乎都要贴着地了,双手拄着一根用树枝改成的拐棍。她虽然身子不稳,两只小脚却倒腾的很快。
“阿婆!您这是刚从后山回来?”二叔问了一句。
老阿婆停下身抬起头往我们这边看着,她的眼睛不大,满脸皱纹堆垒,颧骨很高,下巴很尖又有点上翘,鼻子也是尖尖的而且很长。
她这副模样很像童话电影里的巫婆形象,邵俊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我发现老阿婆眼神犀利,当邵俊笑出声时,从她眼神里突然射出一丝阴冷的光,我看到后猛然一惊,这种眼神好熟悉啊!但一时又想不起究竟何时看到过类似的。
“等死的人了,怕碍眼哪!离你们远点好。”老阿婆嗓子尖细,略带沙哑,听着让人浑身刺痒难受。
“阿婆,您来有事啊?”二叔又问。
老阿婆这时走到了我们近前,把邵俊和我认真看了一遍,然后阴阳怪气地“嘿嘿”笑了两声。
“没事,我能有啥事,瞎转转!”说完就倒腾着小脚快速走出了院子。
“这阿婆,整天跟个鬼一样!”二叔嘟囔了一句。
邵俊问道:“二叔,这阿婆多大年纪了?怎么神神秘秘的?脑子有问题吗?”
“一百一十多岁了,都说她命硬,她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包括一个重孙子都死了,就她不死,还整天往后山跑,也不知道去干啥,一去就是一天!半夜还爱出来在村里瞎转悠,我都被她吓着几次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村子里三三两两地亮起了点点的灯光,都是点的油灯,昏暗无比,不大的灯苗摇摇晃晃,人站在灯前看不清容貌,只能大致看的见轮廓,所以远远望去,真的像到了阴间鬼域,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邵俊,应该让咱们国内爱拍恐怖电影的导演到这住一段时间,要不水平就永远还是那么臭。”
“杰哥你如果拍一部恐怖电影那肯定卖座。”
我和邵俊坐在点着一盏油灯的黑影里边等晚饭边闲聊。
二叔影子一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妇女。
“阿俊、阿杰,你们每人一碗熬菜,馍在这,别嫌饭孬,黑灯瞎火的,凑合吃吧,俺们平时晚上都是啃个凉馍就睡了!”二叔说着把饭菜摆在了矮方桌上。
“叔,入乡随俗,苦日子我们俩也是一样过,没外人,您就不用说客气话了!”
“那就吃吧!”二叔说着蹲在一边抽起了烟。
我和邵俊每人拿了个大馍,然后端起碗开始吃起来。
正边吃边聊,邵俊突然“哇”地一声把嘴里的饭菜吐在了地上。
“咋了?”我转过身问,二叔也忙问咋了这是。
邵俊没答话,而是急忙掏出手机打开了电筒,他照着地上自己吐出的那口饭菜,我和二叔也诧异地低头看去,
地上他吐出的有馍和白菜、肉片什么的,并没有什么不妥啊。我正要问,地上那堆东西却突然动了一下!我吓得“哎呀”叫了一声,邵俊用一只筷子拨拉了一下,一只黑色的小蝎子,竟慢悠悠地从那堆饭菜里爬了出来!
我和邵俊同时冲出房门,各自蹲在门前凶猛地呕吐起来。
“这,这,这...”二叔站在我们俩身后急得不行。
我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为执着的一次呕吐了,半个多小时左右后,我筋疲力竭地瘫软在地。
邵俊更是吐的可怕,半趴在地上,双手撑地,身体不停地因为呕吐而颤抖不止。
二叔喊来了几个人,把我和邵俊抬进了为我们准备好的那座院落。
在一个套间里,两张床已经铺上了崭新的被褥,我们被抬上床躺了下来,邵俊这时依旧痛苦得不愿睁眼。
屋里放了两盏油灯,二叔往两只油灯里分别添了油,然后就转过身询问我和邵俊的情况,他言语里满是愧疚,说怎么会有蝎子呢!真是无法想象!
我劝二叔不用自责,这事只是巧合,可能盛好饭后蝎子从房梁上掉进去的,灯光那么暗,肯定不容易发现。
二叔连说是是是,可能就是像我说的蝎子自己掉进去的。
二叔拎起一件东西放在桌上说:“这是娟子带来的火腿肠,你们吐那么厉害,肚子一定空了,啥时候好些了就凑合吃点!”
我很感激二叔的细心,就让他和其他人赶紧回去歇着,说我们俩没事的。
二叔又让人送来了一个暖水瓶和两只瓷碗,然后就和其他人关上门走了。
他们走后,我问邵俊感觉怎么样了,他只是摇手。
这小子这次的确被折腾苦了,我知道他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娟娟走时他那声深沉的叹息足以证明,他其实是很希望娟娟呆在自己身边的。
男人一旦遇到苦难时,骨子里就特像一个孩子,渴望来自女人的抚慰,但表面却还要故作坚强,强撑着做为男人的那份尊严。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睡着了,然后就开始做梦。
我梦到自己躺在床上睡觉,梦里的我却突然就醒了,然后就开始伸懒腰,而我的右手猛然触到了什么东西,我抓住那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竟然,竟然是一条血淋淋的断臂!
我从梦里惊叫着惊醒了,发觉自己通身是汗!
屋里的两盏灯不知何时都灭了,我摸索了一会儿,但没找到手机。
“邵俊,你睡着没?灯怎么灭了?”
我的话音刚落,一根火柴“嚓”的一声划着了,然后分别点燃了两盏油灯。
我打了个哈欠,说邵俊你不难受了吧!肚子饿不饿?
可没有回答!
“邵俊!”我大声喊道。邵俊的床上有了动静,接着就听到邵俊迷迷糊糊地问:“杰哥,你喊我?”
“邵俊,你,刚才没起来点灯?”
“没有啊!我一直都没动,啥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把我难受坏了...”
邵俊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我却再无心听他说话了,手开始哆嗦着继续摸索枕边的衣服寻找我的手机。
突然,两盏灯“呼”地同时灭了!随即,响起了房门“咯咯吱吱”被慢慢开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