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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项州危机,风起沙扬

当宁延声音出现在院子内的一刹那,土坯屋内的高弦丈瞬间面如死灰,紧闭双眼的他此刻眼泪直流,一口逆血瞬间喷出。

屋外的副将看着面前的宁延,自知已是必死之身,军卒战死沙场,是荣誉,也是最好的归宿。

只见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狮虎铁骑副将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将军,属下先走一步!”

说完,便举剑大喊着冲向宁延,如同飞蛾扑火般决绝,明知必死而为之。

“咻。”箭矢破空声响起,一支钢矢从宁延身后射出,朝着狮虎铁骑副将飞去,钢矢速度极快,正中狮虎铁骑副将的眉心,一道血痕顺着眉心如细流般渗出。

“扑通。”一心赴死的副将重重跌倒在地,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宁伯丰沉眉收箭,“也算是条汉子。”

宁延看着地上的副将轻声叹气,沉声道,“高弦丈重伤在身,已是必死之人,让他走的体面点吧。”

武清等人拱了拱手,朝着土坯房走去,土坯房内,高弦丈静静的靠在墙上,看着武清,陈辛如和李凤荷等人走进来,眼神异常冷淡,武清拔出佩刀,小心的朝着高弦丈走去。

高弦丈望着武清,眼神空洞的说道,“我已是必死之人,就给个痛快吧。”

没过多久,武清便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走出土坯房,来到了宁延面前;将手中高弦丈的首级放在地上,拱手道,“公子,高弦丈已死,崇兴镇内的狮虎铁骑全部伏诛,此战完胜!”

“好!”围在院子四周的将士发出海啸般的呼声,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崇兴镇都洋溢着将士们打完胜仗后的欢呼和激动。

“诸位辛苦了。”宁延看似说的很轻松,但是脸上神情却没有任何轻松,因为就在傍晚,他收到了程花花的紧急来信,土龙山上出现一支两万余人的北蛮步卒,现已接管土龙山;并且在云连勒格境内,发现大军调动的迹象。

高弦丈的狮虎铁骑是魏怀英立足北蛮之根本,正常情况下,魏怀英断然不让三万狮虎铁骑孤军深入项州腹地,能让他做出舍弃三万狮虎铁骑决定的背后必然有大阴谋。

李凤荷看着宁延眉头紧锁的样子,轻声宽慰道,“五公子,是不是还在想土龙山的事情。”

宁延感慨着点了点头,“是啊,土龙山本来是我项州抵御北蛮的天险,现在却成为北蛮入侵项州的跳板,若是不能将土龙山快速夺回,那北蛮会源源不断的南下运兵,和西羌一战项州军损失惨重,若是再这么和北蛮耗下去,咱们加上定州也不过两州之力,到头来是耗不过北蛮的;所以,要想打赢这场仗,土龙山必须重新夺回来,以土龙山天险为依托,以逸待劳,拒敌与国门之外。”

李凤荷卸下头盔,轻声说道,“公子,我们项州军的存在就一个目的,保卫家国,土龙山丢失是我项州军的奇耻大辱,若是能洗刷耻辱,我李凤荷义无反顾,红纸营将士也当义无反顾。”

陈辛如缓缓朝着宁延走来,“五公子,您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攻打土龙山,留下营愿为前锋,誓死夺山。”

不善言谈的武清也走了过来,沉声拱手,“土龙山是老滚刀营的将士用六千具尸骨夺来的,如今历史重现,既然张老将军能带着老一辈滚刀营将士能血洒土龙山,那我武清也能,小公子,此番攻打土龙山,就让我们滚刀营去吧。”

看着旁边虎背熊腰的武清,宁伯丰咳咳两声,宁延身边诸将赶紧拱手,“宁老将军。”

宁延颔首示意,“宁老将军。”

一把年纪的宁伯丰听着宁延的话,老泪纵横,老将军忍着泪意说道,“老头子我真幸运和你们宁家姓了同一个姓,从老将军到大公子,再到你小公子,我宁伯丰这辈子能跟着你们宁家父子征战沙场,也算是值了,这次攻打土龙山,算我老头子一个,这项州是我当年跟着老将军一寸一寸打下的,虽然老将军不在了,但我这身老骨头还在!”

重夺土龙山,这是一场硬仗,当年的滚刀营用六千将士的尸骨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那时候他们的对手不过是些八王麾下的旧兵,然而这次他们要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北蛮少壮派精兵,要想重新夺回土龙山,就意味着更为惨烈的牺牲,更为艰难的战斗。

望着四周欢呼的将士,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和身上的血渍,宁延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他们都是项州军的兄弟啊,脱下铠甲他们都是有家人有孩子的普通百姓,可一旦自己下了北上这个命令,他们很有可能就再也会回不来,这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从父亲到大哥,再到他宁延,他们到底要经历多少战争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能真正实现大同。

“公子,下令吧!”看出了宁延眼神中的悲悯,宁伯丰重重的拱手说道。

李凤荷,陈辛如,武清三人也同时拱手说道,“公子,下令吧!”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沉声喝道,“传令,三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北上土龙山,重夺土龙山。”

“是!”

。。。

高弦丈带领三万狮虎铁骑全军覆没的消息终是传到了魏怀英耳中,魏怀英收到消息后,将大帐中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人在大帐中嚎啕大哭,哭了整整一天,也将孙成盛骂了整整一天。

为给自己狮虎铁骑报仇,魏怀英对北门关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北门关战火数日不歇,城下的尸体都来不及清理第二天又会被盖上新的尸体,有北蛮军的也有项州军的,整个北门关就像一根巨大的磨盘,将两方将士的性命碾成鲜血,碾成肉泥。

北门关战事胶着的同时,一支整装待发的大军悄然出现在云连勒格境内,统领这支大军的赫然是宁延的老朋友,慕容灼灼;在慕容灼灼身旁,还有一个披着狼裘大衣,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男子脸色蜡黄,但整个人却是精神抖擞,此人赫然是北蛮王庭节度使,董长陵;两人并驾齐驱,身后跟着无数披甲将士,甚至连浑身陨铁甲的铁勒屠都在其中。

慕容灼灼目若灿星,骑着紫金汗血马来到土丘上,眼前群山叠嶂,他沉沉说道,“圣弦已经到土龙山了,从狮虎铁骑手中接管了土龙山,咱们得加快行军速度了。”

数年不出征前线的董长陵捋了捋自己胡须,漠然说道,“高弦丈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除了北门关的项州军主力外,现在项州还能调动的不对不过三万人,咱们身后是五十万大军,只要土龙山在咱们手中,那汗国的军队就能源源不断的进入项州,别说他宁延,就算宁鹤,宁致重新活过来,项州也守不住。”

“这还得多亏了完颜居啊,若不是这老小子拼死了宁鹤和一众项州军主力,咱们也找不到如此绝佳的战机啊。”慕容灼灼沉声笑道。

董长陵颔首一笑,“即便如此,也不可轻敌,一日不拿下敦煌,项州都一日不算我们的。”

“先生您就看好吧,项州已是我等囊中之物。”慕容灼灼信誓旦旦的说道,“但拿下项州还不够,定州,靖州,北三州一州都不能少。”

“马踏江南岸,牛饮泪罗江,这天终于要来临了!”董长陵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

慕容灼灼往身后看去,浩浩荡荡的北蛮军蔓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这也是少壮派自掌权以来对大奉发动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慕容灼灼自统兵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南征,自从上次攻破平牢关,兵临苍同城后,慕容灼灼野心越发膨胀,军功在手的他说是北蛮除了国相孙成盛的第一重臣也毫不为过。

这一仗,便是决定他能否青史留名的关键一仗!

。。。

项州,武威城。

一代名将孙承山马革裹尸还,武威城城门口挂满了白幡,城内大小官员夹道相迎,就连陈辛如的父亲陈先俞都少有的穿上了白袍,来到城门口,恭迎英雄归乡。

孙承山从小孤苦,奶奶走后他在这个世上就没什么亲人了,直到和黄念结婚后他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他很爱,很珍惜这个家;然而他知道牺牲也没有真正感受到家的感觉。

城门口,一身白衣的女子双眼通红的站在那里,身边站着一个稚童,孩子牵着母亲的手,痴痴的看着远处的黑木棺椁。

一众铁甲将士举着宁字大旗缓缓走向城门口,聂红衣眼角不免被泪水打湿,来到城门口,武威城官员冲着孙承山的棺椁齐齐拱手,聂红衣来到黄念面前,面前女子确实是北方少有的水灵,年岁已丈的她看上去更有韵味。

“您就是孙夫人吧!”聂红衣沉声说道。

黄念静静的点了点头,“我是。”

“在下定州牧宁延麾下司户聂红衣,奉我家公子之命,送孙将军归家。”说罢,聂红衣单膝跪地,冲着黄念行抱拳礼,“孙将军为国捐躯,乃项州英雄;英雄妻儿,当受吾等一拜。”

说罢,身后一众将士纷纷单膝跪地,朝着黄念和孙承山的独子行跪地礼。

这一拜,让城门口无数百姓泪水沾衣,双眼通红的黄念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只见她紧紧拉着孩子的手,步履维艰的朝着聂红衣身后的棺椁走去,边走边说,“安儿,去看看你父亲吧。”

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拉着母亲的手,来到棺椁前,伸出手碰到棺椁的一瞬间,直接放声痛哭。

聂红衣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黄念颤抖着手想要扶棺,但是伸出的手终是没有放在棺椁上,她知道,她不配摸这个棺椁,因为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那是新婚之夜,洞房外欢天喜地,洞房内却是一片冷清,明明是盛夏,那个夜晚聂红衣却感觉格外阴冷,因为过了今天她就不是大家口中的黄姑娘,而是孙夫人了,然而她真正想听到的却是陈夫人。

新婚这天,她没有等来陈辛如,孙承山告诉他陈辛如跟着大公子打仗去了;她担心,她担心陈辛如的安危,却忘了今天是她和孙承山的婚礼。

夜幕来临,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夜之时,一身酒气的孙承山走了进来,黄念紧张的坐在床头,死死攥着衣角,红盖头下的她哭的梨花带雨。

隔着盖头,她清楚听到了孙承山的叹气声,只见孙承山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她对面,轻轻掀开她的盖头,那是她最美的时候,孙承山看的眼睛都直了,“念儿,你真漂亮。”

黄念低着头不说话,不停的抽泣着,孙承山还和小时候一样,当黄念哭的时候总会递来一块手帕,“我嘴笨,不会像辛如那样逗你开心,你。。你别介意。”

黄念静静的摇了摇头,孙承山倒了一杯酒,猛灌了一大口,“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我。。我军中还有些事,我去书房处理一下。”

说完,孙承山就走了,孙承山走后,黄念一个人趴在床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哭的浑身颤抖;走进书房的孙承山燃起油灯,空无一物的案几上连一册文书都没有,他静静靠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夜半时分,孙承山轻轻走出书房,来到床边,可怜的妻子已经睡去,孙承山轻手轻脚的拉起被子想帮她盖上,刚一动,黄念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哽咽道,“辛如,别走,别离开我。。”

新婚之夜,妻子在床上做梦都梦到的都是陈辛如,此时的的孙承山就好像在被千刀万剐,在被万箭穿心!

孙承山轻轻的握住妻子的手,坐在床头,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不走,永远不走。”

就这样,孙承山在床边坐了一早上,翌日清晨,当黄念从睡梦中惊醒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一晚上了,不过一晚上过去了,自己就连身上衣服都没脱,而孙承山更是一大早就以军务繁忙为由离开了府邸。

那时起,黄念就知道,她这辈子都要对不起这个娶自己回家的男人了。

可是,黄念真的不爱孙承山吗?要是不爱,怎么会为他生下孩子?怎么会伤心流泪?

当她第一次为孙承山缝制衬衣,第一次为孙承山深夜煲汤,第一次期待孙承山回信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放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少年的心动叫做喜欢,长久的陪伴才是真正的爱。

孙承山走后,黄念将孙承山的太息枪留了下来,黄念百年后,孙安才在父亲的枪上发现了枪柄上刻下的“念”字。

风起沙扬,故事开场;风止尘落,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