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田忌收到了孙膑的回书,信中孙膑一口一个齐王称呼,感谢齐王的错爱,但暂时还没有回归齐国的打算,不过孙膑许下一个诺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膑必不与王为敌!”
孙膑是认真的,他对田忌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有一种从未谋面的惺惺相惜感,历史真是太奇妙了。
但孙膑从炸塌邯郸城墙那一天起,就知道天下诸侯没人是汉王的对手,“尚同”的车轮滚滚,无人能敌。
田忌既然自立为齐王,那么他的下场早已注定了。孙膑能做的,就是不与之直接对抗,反正汉国那么多骄兵悍将,到攻齐的时候,自己躲开就是了。
田忌收到孙膑的回信之后,也颇为唏嘘,不能将这样的战国英雄收入彀中,殊为憾事。不过孙膑发誓不与自己为敌,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的齐国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主要是儒家带头在质疑田忌篡夺君位,得国不正。
甚至儒家还纠结稷下学宫的先生们到齐国宫殿前游行请愿,将整个社会舆论闹得沸沸扬扬,将田忌搞得十分狼狈。
田忌认为稷下学宫的存在,对他的王权形成了威胁,这帮读书人于国家无尺寸之功,却领着米粮、坐着高车、吃着俸禄,还要给寡人惹事。
于是一怒之下,田忌停发了稷下先生们的俸禄,让这帮家伙失去了收入。
稷下先生们在蜜罐里待惯了,哪里受得了田忌这种羞辱与冷落,以兵家子晚为首的一批人,竟然悄悄策划要救出被软禁的旧君田辟疆,准备搞一场复辟。
事情自密谋阶段,就被忠于田忌的“齐技击”给侦测到了,及时汇报给了齐王田忌。
田忌也不打草惊蛇,但在暗中却做足了准备。
一日,田忌宣称前往泰山祭天,大队仪仗浩浩荡荡地出了临淄,迤逦南去。
子晚等人纠结遗老遗少,连夜在临淄发动兵变。他们攻入软禁田辟疆的住处,将一套王服往田辟疆身上一套,将冠冕往头上一戴,就呼啦啦簇拥着上朝去了。
等他们攻入王城,进入议事殿中,才发现齐王田忌稳稳当当地坐在正殿之上,身边甲士全副武装,剑拔弩张,正在等他们入网呢!
田忌也懒得废话,一声令下,一网打尽,将参与政变的人尽数诛杀,包括稀里糊涂被抬过来的田辟疆,三百多人的鲜血染红了齐国王宫。
田忌趁势在临淄城大搞株连,铲除异己,三天之内,被杀者达五千余人,整个临淄陷入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然后田忌又下令关闭了稷下学宫,遣散了稷下先生,至此,齐国百家争鸣的氛围为之一转,专制风气占据主流。
稷下先生们风流云散之后,儒家认为中原已无仁义,还不如中山王遵礼重道,纷纷前往中山国投奔孟轲;道家则奉行庄子的自由精神,各自为政,注重清修;兵家各投诸侯,寻找自己的用武之地;而法家,则应当年墨九之约,大部分前往成都的天府学宫而去。
受制于国内的局势不稳,齐王田忌虽然表面上答应了魏国的邀约,也假模假样地派兵前往围剿孙膑,但私下里却出工不出力,消极应付。
当然田忌也有一个小心思,他要坐山观虎斗,等孙膑与其他诸侯打个两败俱伤,到时候齐国再出来收拾残局,就可尽得渔人之利了!
而在晋阳的西赵侯赵语,则收到了孙膑的输诚信。
在信中,孙膑表示愿意将邯郸、中牟全部献给赵侯,使赵国太行山上山下的国土重归于一。
并且孙膑郑重地提出,请赵侯语称王:“今天下诸侯皆自立为王,此次国土归一,大王有复国之功,自当王之!”
孙膑不仅认认真真地写下劝进表,还在信中直接以“大王”相称,将赵语的痒痒肉挠得十分舒服。
而孙膑本人,则提出要求封君、任赵国上将军、赐予丹书铜券以及肥田美宅重金等等的物质要求,尽显贪婪之嘴脸。
出使邯郸的使者为了争功,少不得在西赵侯面前花言巧语,添尽好话,使赵语更加相信孙膑归附的真实性。
赵语心想,贪婪就好办了,就怕没有缺点。他环顾左右道:“孙膑此人,贪心无厌,而魏王吝啬,焉得不反?寡人就依孙膑所请,尽现我赵国大度。”
当下派人带着册封君令就前往邯郸,封孙膑为昌国君、上将军,表彰其中兴赵国之功,并命令孙膑将赵国剩下的国土刑城、沙丘、巨鹿、柏人等地尽快收复,使赵国的山上山下国土紧密联结。
孙膑当即奉诏,派出孙何率领军队,在这些城邑面前阅了阅兵,搞了搞分列式,一番耀武扬威之后,这些城池全部归降了。
毕竟孙膑现在有了赵国的头衔,这些人当年也是被分裂出来的赵国国土,再回到赵国,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孙膑将太行山下原属于南赵的国土全部收入囊中,再次请赵侯语还都邯郸。
与此同时,魏军在魏错的带领下,抽调河东守军五万人,调集大梁精卒十万人,从盟津渡越过大河。
同时韩军河内之兵五万人,以暴鸢为将,魏韩两家兵合一处,向孙膑控制的朝歌地区发起进攻。
至此,孙膑在魏国时期的三位部下,孙何坚定不移地与孙膑站在一起;龙贾被魏章下毒,也被迫归降,不过现在仍在养病之中;而魏错,则站在了魏氏宗族的一边,正式与孙膑反目,走上了对抗道路。
为了说服韩国出兵,魏王与韩国国君韩武也达成共识,实现了魏韩相王,互相承认对方为王。自此,韩国也自立为王,诸侯称王的势头一时成风。
消息传到临淄,田忌顺水推舟,要求与燕国相王。傀儡燕王无乐在请示了汉王俱酒之后,为了取信于田忌,遂实现了齐燕相王。
公孙衍派到中山国的使臣,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中山称王。中山王受不了这种诱惑,再加上魏国主动,于是也欣然称王。
虽然客卿孟轲极力反对,认为不合礼制,但也架不住诸侯称王的历史潮流,只好默认了现实。
中山称王之后,孙膑已经将南赵国土全部恢复,兵锋直指中山国边境的鄗邑,中山王感受到了孙膑的杀气逼人。
为了保全中山国利益不受损,中山王悍然宣布加入魏国围剿孙膑的集团,陈兵赵与中山边境。
再加上齐国军队在边境上虎视眈眈,虽然说齐王田忌有约在先,但“趁你病、要你命”是战国常态,孙膑所部一时竟然遭受到了来自多个方面的合围,一时间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孙膑再次向西赵侯赵语求援,请其速速率领精兵前来,还都邯郸,接收故土,应对诸侯,重振赵国雄风。
眼见诸侯都称王了,西赵侯赵语心中也是骚动难耐。如果自己收复故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立为赵氏历史上首个大王了。
再看看孙膑凭一己之力打下了南赵的全部疆土,且面临着被诸侯围殴的紧急状态,赵语坐不住了,到了手的国土不能再失去,他决定率领西赵主力,倾巢而出。
不过孙膑所驻扎的邯郸城,赵语还是有一点不放心,他决定选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驻跸,选来选去,他将右拳重重砸在舆图之上:“就这里了!”
赵语抬起拳头,舆图上露出两个大字: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