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圭躺在地上,雨下的似乎小了些,不知道是真的变小了还是只是幻觉。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好像在做一场梦一样。
他嘴唇嗡动,如果这一生都是一场漫长的梦该多好……
“醒醒!喂喂!韬圭醒醒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韬圭再度醒来,已经不是暴雨淋漓的破庙,周围也不再是布满横行的尸体。
相反的,这是一个生机盎然的草原,头顶是一片碧蓝的天,挂着灼灼的太阳,晃得自己睁不开眼睛。
“韬圭!韬圭!别睡了,再睡马儿都跑了。”
蹲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年笑道。
这是……暮离?
暮离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脸,一双眼睛纯净无瑕,完全没有了在墨镇时的凶残嗜杀,这份纯净的目光,韬圭好像已经九百年没有见到过了。
昔日里将臣手下最锋利的刀,此时居然看上去如此干净,干净的像是一支芦苇。
“暮离?你怎么在这?”韬圭有点意外,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此时居然没有一丁点伤,正穿着一身干净的长袍。
“什么我怎么在这里?你睡糊涂了?”暮离佯怒,瞪大了眼睛,“我不在这儿谁在这儿?”
“你赶紧收拾收拾起来,把你那个困劲收一收!马上空就回来了,他应该会带回来饭吃。我都快饿死了。”暮离瘫倒在了草原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韬圭有点不敢置信,他再度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自己刚刚不是在和那个少年置身于黑暗的破庙里吗?自己不是已经奄奄一息了吗?自己不是再也见不到空和暮离了吗?
“你说……空会回来?”韬圭再次问了一遍暮离。
“当然了!”暮离有些烦躁,可是坐起身来之后看到韬圭的第一眼,就懵了。
韬圭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大滴的眼泪在脸上滚落,滴在了身边的草上,变成一滴滴露珠。
“你怎么了?”暮离诧异道:“空只是出去买个吃的,顺便卖几只牛羊,也就几个时辰没见而已,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发烧了?”
说着,暮离就伸出手贴在了韬圭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确定温度一样之后,才收回了手。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韬圭哭的更大声了。
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少年呢?周围的血腥气呢?不是在墨镇吗?
“暮离,你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公元多少年啊?”韬圭又忍不住问。
“什么什么贡院?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现在是大德三年!哪有什么贡院!”暮离如实回答道。
“大德三年?元朝?”韬圭惊道。
元大德三年,元穆宗统治时期。
所以说,现在是自己被将臣召唤之后没多久,准备参加那场反叛的时候……
时间居然回到了九百年前?
可是按理说,现在将臣已经被丘处机杀死,自己所处的军队也被后卿的人歼灭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惬意的睡觉?
韬圭愈发的疑惑了。
“你在想什么?真睡糊涂了?”暮离依旧是诧异,只能接着解释道:“将臣大人和后卿大人已经和好了,丘处机道长罚他们两个为祸世间的家伙去关帝庙当门神,要在那里乖乖赎罪,永世不得伤人,同时保佑一方平安和风调雨顺。
“将臣大人也解散了咱们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僵尸大军,而且都给了咱们做人的机会,咱们现在都已经是人类了!拿到了朝廷的遣散金,现在不是在找地方落脚吗?等咱们找个村子安顿之后,去给你讨个媳妇去!”
暮离越说越上头,甚至已经开始畅谈起了未来。
什么和什么啊?将臣和后卿和好了,一起去当了关帝庙的门神?僵尸大军被解散了?
现在自己成人类了?
为什么结局不一样了?是梦吗?
可是……自己现在的这真实感,倒显得方才在墨镇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九百年的罪孽,像是黄粱一梦……
自己没有成为魔头,将臣大人也没有死。那九百年也不存在的。暮离和空……也都活着。
韬圭慢慢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远处慢慢走来了一个玉面健硕的和尚,脸上没有狰狞的伤疤,正高兴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打着招呼……
……
韬圭结婚了,在他落脚在太原的第三年,他和一个买布人家的小姐结婚了,自己一开始是到这家布店打长工的,后来老板看他能吃苦耐劳,就把闺女嫁给他了,布店也给他了。
妻子知书达理,也很贤惠,韬圭很喜欢她。
结婚这天,暮离和空也都来了,暮离进了皇家的画院做工,已经是御用的画师了。空也继续研习佛法,成为了城郊觉心法师的亲传弟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那场横跨九百年的春秋大梦,空早已经不再记得了。
神血的家族,雷公峒的蛊师,还有拿唐刀的少年,都逐渐变得模糊,偶尔会在梦里来坐一下客,但是第二天就不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