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稍作停留的功夫,路德维希和克里斯已经追了上来。魔王抬手抓在一棵老树的树干上,轻轻冲着迷茫的拉斐尔说道。
“熟悉吗?看来你并不是装的…”路德维希停顿了下,这才面色严肃地看着再次逃窜起来的男子,“如果你全都不记得,现在杀你就太不公平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克里斯?”
………
拉斐尔一路奔逃进城里,虽然这座小城已经废弃了,又经过战斗的损毁,但拉斐尔依旧能从这里的每一条道路,和那些废弃坍塌的建筑里,找到些许零散的记忆。
他渐渐停在了一处小型礼拜堂的废墟前,怔怔地看着门口的广场和半座喷泉。那些,他想起来了…
梦中那个被扔粪便与秽物的男孩,忽然渐渐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怜的小家伙正站在一处礼拜堂前,两名神父正怜悯地看着扭过头去的小家伙。
“这个孩子的家人都失踪了…”说话的是一名包着头巾的村民,“我们去找了他的村子,可是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天父,你叫什么名字?”神父感慨了一声,半蹲下身子,带着半片镜片的老人轻轻扶住男孩的肩膀。
只是小男孩却是摇摇头,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最近我们村子周围也有人失踪,这孩子就是大家在找人的时候在野外捡到的,嗯…当时。”村民叹了口气,似乎对男孩自闭的样子同样很头疼,“当时他身上到处都是粪便,我想他一定是受排挤被赶出来的…”
“可怜的孩子。”神父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重新站起身,“你放心吧,教会会收留他的,在这儿没人会欺负他,以天父的名义…”
………
拉斐尔茫然地将布兰琪背在身后,一步步在废墟中穿行,这周围的一砖一草他都有印象,即便它们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了。
梦境并非只会在睡着会产生,那些模糊且久远的记忆,在逐渐掸尽灰尘后,同样会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拉斐尔记得,自己在这处教会生活了很久。
这儿的神父和同龄人都对自己很好。他们不打自己,也不会辱骂或向他丢粪便,那段时间他也渐渐开朗了许多。
当有一位商人来到教会后,神父曾将孩子们带去礼拜堂,那名总是在笑的微胖中年人一眼就相中了自己。他要收养这个很有眼缘的男孩。
伙伴们都在为自己感到欣喜,就连那位和善的神父也耐心地询问自己愿不愿意和那名商人走,去过正常的生活。
年幼的男孩并不懂得太多道理,只是因为周围的朋友们都露出了羡慕的目光,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家…我是有家的吗?”拉斐尔背着布兰琪,凭感觉沿着废墟的缝隙小路向前走,就好像当年,那名爱笑的商人老爹背着自己回家时一样。
克里斯与路德维希始终跟在拉斐尔身后较远的地方,并没有贸然接近。而魔王则是不时看向克里斯的面容,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而克里斯却始终若有所思,他已经把整个事件都穿了起来…只是静静等待着拉斐尔找回记忆,路德维希说得没错,无论要怎么对待这名男子,他都应该事先找回记忆,知晓自己的过去,知晓自己曾做过的事情。
………
不多会儿拉斐尔便走到了一处宅邸的废墟前,他清楚地记得…绝对不会有错!这里就是自己长大成人的家。
无法生育的商人老爹对待男孩很好,完全是当作了亲生儿子培养。商人送他去了教会的学校读书,接受教育。培养他各种有关商品的销售与进货方法,甚至在他十七岁那年,将一部分产业交给了养子来打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应该会继承商人老爹的家业,成为一名出色的商人,好好生活下去吧…
可本能又怎会如此轻易克服呢?在他儿时起,某种奇怪且无法控制的能力便会不时发动…腹中常常伴有难以抑制的饥饿感。
食物究竟是什么呢?男孩那时并不清楚,他只是怨恨着那些将他当作灾星、欺侮他的人,也因为自己的家人亲戚全都突然抛下自己离开而感到伤心。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就剩下自己?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们才会欺负自己的吧。但很快,那些对他展露过恶意的人,也全都渐渐消失了。
村里的人理所应当地怀疑起了他这个灾星。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向来受人排挤,只是因为他的家人朋友也都接连离奇失踪了,似乎只要和这个男孩有关,那就绝对会面临不幸。
村民们开始集体排挤他,那些恶意正随着恶意的种子生根发芽,而逐渐变得更加巨大。所以…村民们也全都很快消失了。
虽然来到希洛堡后,教会中的生活安稳幸福了很多。周围没有那么多恶意后,似乎那和自己相伴相生的“厄运能力”,也渐渐消散不见了。
长大成人的十多年里,有神父和商人老爹的照顾,现实的恶意很少会影响到他。一切都是那么正常、顺利。
可当那位胖胖的商人老爹,撒手人寰后…他在家中的唯一保护伞便彻底消失了。家产?金币?蝇营狗苟…各种被压抑许久的矛盾与恶意,在父亲死后全都集体爆发了。
没有人眼睁睁看着偌大一笔财富,被一个收养来的家伙拿走。虽然他谨慎地处理着一切,可窘迫与压力还是逐渐将他逼到崩溃。
终于有一天,当再也抑制不住爆发的情绪后,男人宿醉一夜未归。第二天醒来时,整座希洛堡全都变成了一座空城。
原来这十多年的时间,那可怕且诡异的力量并没有消失…而是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
………
“唔…拉斐尔?我怎么,是你救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