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浪此时出奇地镇静,镇静地连自己都很诧异,目光紧锁手中的地阶卷轴,那幽幽的蓝光仿佛在急促地呼唤着自己。
苏浪轻呼一口气,一手托举,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卷轴之上,缓缓注入源力。只觉卷轴忽然产生一阵源力波动,通过所注入的源力,瞬间与心源头帘。
苏浪不自主地慢慢闭眼,通过心源来感受卷轴内部。那里仿佛一处无尽的深渊,又仿佛是一片无垠的天空,既深不见底又高不可及。苏浪的源力犹如那沧海一粟、苍穹一尘,消失在无穷的境域内,没有一丝感觉。
可原本宁静的深渊与苍穹,却敏锐地感受到这外来的源力,忽然之间巨浪滔天、风起云涌,震荡的波澜不断冲击着苏浪的心源,苏浪几乎不受控制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待苏浪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虚空之中,脚下无地,悬于空中,却无丝毫飘浮之感。周围通黑,寂静无声,只有一个一人高的卷轴伫立在面前。那卷轴就是地阶卷轴的放大版,只不过通体发亮,透过玉石,甚为璀璨。
苏浪凝视着卷轴,心底变得平静,手不由自主地去触摸卷轴,可就在接触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生生地将苏浪吸进卷轴内。
苏浪再一睁眼,天地间已是一片惊涛骇浪、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景象,而那奇怪的悬浮力忽然消逝,苏浪随即沉入海水,被迫使用源术来控制自身。
可身边的水流却都诡异地不受控制,使得苏浪难以稳住身形。只能靠着四肢的滑动来努力维持身体,脑袋在水面忽上忽下,一时间呼吸都困难。而身边的巨浪仿佛都如有生命一般,疯狂地砸向他;水底的暗流,仿佛如鳗鱼一般不断地缠绕他。
渐渐地,苏浪的心源似乎也不再服从自己的意念,不加节制地释放着源力。一来二去,苏浪筋疲力竭,恍惚中发现自己已不受控制地开始‘水化’,渐渐地融入大海之中,自己真身已毫无踪迹,但苏浪竟然还能看得见周围,感受到自己。
忽然,一股莫名而飘然的力量使自己徐徐上升,升到了半空之中,升到了乌云之层、雷暴之侧,最终升到了云顶之上。眼前随之豁然开朗,一片曙光侵染云端,犹如万千座金色的巍峨山峦,璀璨耀眼,恍如隔世。
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万物相生,以水为源,借由雨势,宁静致远”。
声音的回响还未断绝,苏浪渐渐感受到自己在加重,无法悬浮于云层之上,慢慢地加速坠下,随后变为雨滴落入海中。降落时,看见乌云渐散,阳光如无数把利剑刺破云层,洒下光芒。苏浪眯起双眼,周围渐渐模糊。
苏浪猛一睁眼,竟已回到现实当中。此时看向手中的地阶卷轴,其内已变得乌黑,再也看不见那幽蓝悦动的光彩。苏浪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又回忆起那苍老的声音,苦思冥想半天,叫骂了一声:“我他么到底学了个啥?”
听到苏浪叫声,躲在附近的其余三人迅速跑了过来,一个个仔细地打量起苏浪,从头到脚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又听了一遍苏浪的叙述后又都沉默了。
白灵有些着急,说:“要不你施展下源术试试。”
苏浪觉得有理,便起身调转心源,先用了个‘水化’,再用‘浪潮’,而后又是‘水龙’、‘水线’、‘水鳗’等等,折腾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然后走到三人面前,一脸木讷地说道:“啥感觉也没有啊!”
王阎皱着眉头分析道:“你听到的那段话会不会另有玄机?”
苏浪轻声念了起来:“万物相生,以水为源,借由雨势,宁静致远”。沉思了一会,问道:“你们……听出啥玄机了?”
众人沉默,虽然大家都是源师,可这费了好大劲得到的地阶卷轴,从头到尾就给这十六个字,想破脑袋也与地阶源术联系不上。
此时石彪没有眼力见儿地来了一句:“会不会是假的……”
话音未落,石彪突然感觉一道寒光伴随着瘆人的杀气直逼自己。抬头一看,白灵面若冰山,目光凄戾,看得石彪打了个寒战,自知说错话的他立马转口:“我的意思是……是……是不是有人调包了!嗯,就是这个意思。”
白灵脸色依然难看,不过已顺着石彪的思路回想整个夺取地阶卷轴的过程,当时战斗场面极为混乱,被某个高手调包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从头至尾,应无人知道地阶卷轴的确切位置,可心里越想却越没有底。
王阎仔细琢磨着卷轴中的那段话,沉思片刻,说:“我之前听母亲说过,地阶卷轴与人阶卷轴不同,需要一定的机缘和参悟。”
石彪以为这是王阎在帮他化解尴尬,急忙映衬道:“是的是的,我好像也有点印象。”
苏浪、白灵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同时就近抓住石彪,大声问道:“快详细说说!”
石彪看着面前激动的二人,有些慌张地瞄向一旁的王阎寻求帮助,可王阎紧锁眉头已陷入沉思。
石彪本想搪塞说“我不知道,你们问王阎去吧”。可碍于面子,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于是索性胡说起来:“你看哈,我们不能单单分析这十六字,还得想想你在卷轴中经历的,为什么进入卷轴就到了海里,随后升到了云层上,我觉得从这个角度切入,结合那十六个字,可能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石彪虽是在胡诌,或者说什么也没说,但三位听者倒是顺着思路捋了下去,竟真地发现了不少新得东西。
王阎同意道:“大哥说得有道理,苏浪,我感觉你心源与卷轴勾连之后的整个过程,包括每个细节都很重要,只是我们都不懂水系源术,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白灵慢慢呼口气:“刚才有些慌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我学习过的人阶卷轴,哪里有这么复杂,汇入源力,勾连心源便会学会,根本没有这么复杂的经历。”
石彪紧忙应和道:“所以说,这卷轴如假包换,绝对是真的,只不过苏浪现在道行较浅,一时参悟不透。白灵你就放心吧!”
听到石彪这么说,白灵拧在一起的五官渐渐舒展开来,撒白的脸也出现了血色,石彪总算松了一口气。
苏浪没有在意石彪的揶揄,仍在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学了个啥。只不过想破脑袋也没有个所以然,最后在石彪的力劝下放弃了,毕竟自己不是个执拗的人。
苏浪:“既然需要机缘,那等着机缘呗。”
石彪指着那个不再发亮的卷轴,继续劝解道:“对呀,苏浪老弟,只要这卷轴不是假的,而且你已经学了,就不会再有别人可以抢去。至于机缘,你人好好活着,剩下的就是时间的问题。再说你天资聪慧,很多东西学起来比谁多快,我觉得过不了多久,你的这个什么静卷轴自然而然就会悟道,到时我们可都得尊称你为宗师啦。”
石彪这话把大家眉眼间的愁云都给吹散了不少,只是其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这地阶卷轴就是个坑啊!学完了屁用没有,还差点儿把自己和王阎的命搭上,想想真是不值。不过这样也不错,否则苏浪真成了宗师,那以后谁听谁的?”
而一旁的王阎仍在思考那十六个字的玄机,只不过王阎平时稍有些木讷,所以石彪也就没有在意,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于安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到底能带什么好吃的。
太阳从当头至西落,悄然间染红一片绚烂。林间的晚霞,经过枝叶的裁剪,变成形状各异的碎片,将周围的世界渲染得犹如梦境般光怪陆离。此时,一天中难得的凉风卷着林间特有草木气息徐徐吹来,大家都被眼前难得舒爽惬意的傍晚折服,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闷。当然,除了石彪。
此时的石彪,双手抱拳杵在唇前,将脸和嘴挤成了河豚气鼓鼓的形状,腿不受控制地抖动,磕击着脚下的石块,敲出让人心烦的节奏。
白灵看着眼前的美景十分扫兴,埋怨道:“石彪你在干什么,能不能消停些。”
石彪心烦气躁:“这少说也有四个时辰了,于安怎么还不回来?”下句话本是“于安会不会跑了”,但好歹憋住没有说。
王阎宽慰道:“这荒郊野岭的,你让他又找吃的又拿酒,还得买衣服,哪有那么容易。”
石彪也知道其中的困难,可他是真的饿了,苦等人送饭的时光总是无比漫长。正在焦虑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哨音,这是他们接头的暗号。
石彪瞬间腾起,大喊着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本来对接暗号就是为了要隐秘,石彪却不断大喊“在这!在这!”,已经彻底没有了意义,其余三人见状真是有些无语。
四人遇到于安时,见其身后硕大的背包,以及因汗水沁湿而打缕的头发,既感动又心疼。石彪冲上前去接过背包,那分量对自己来说也不算轻的了,心里为自己刚才怀疑于安的想法感到羞愧。
这种羞愧,对于石彪来说还是挺难得的,毕竟当初在白灵面前光屁股的时候,自己心中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白灵过去搀扶于安,不断地说着“辛苦了”。而于安只是笑笑说:“没什么,只是路程有点远,让你们久等了。”
这话虽然客气,但也有些疏远,大家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没法说什么,毕竟感情还是慢慢处出来的,更何况普通人与源师之间。
不客套的只有白灵,到了休息的地方,对另外三个男的呼来喝去,按住于安不让其干一点活。
三个人倒也乐意,尤其石彪,打开背包的一刹那,眼泪都快流了出来。肉、粮食、酒、水果、蔬菜、油盐酱醋什么都有,在这荒郊野岭看见这么一兜子东西,真是比那破地阶卷轴更让人神往得多。
石彪做起石盘,王阎准备灶台,苏浪洗着蔬果,白灵削木头制作餐具。大家一阵折腾,不一会,一顿丰盛的大餐展现在眼前。可能是都饿极了,大家把于安带来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烤了,在石盘摆的满满,甚至摞起来了两层。
于安震惊地说不出话,因为这可是整整三天的食物呀!
大家摩拳擦掌,将酒倒入木杯中,纷纷高举,按常理由石彪讲话:“首先,感谢我们的新伙伴——于安,为了这顿饭和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每一件事我们都记在心上,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同生死共富贵!其次,感谢大家,咱们这支队伍机缘巧合凑到一起,走到今天,还能在荒郊野岭吃饭喝酒实属不易!最后,感谢老天,保佑我们万事如意,一切顺利。”
石彪的话,应时应景,说得大家都有些感动,纷纷碰杯干了杯中酒,这酒是土法酿制,口感浑浊且有残渣,那呛烈的气味激得大家眶内含泪,彼此看了看,便哈哈大笑。于安难得不再拘谨。
随后,便是风卷残云……
于安再次震惊,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二十斤的肉转眼即没,蔬菜水果粮食倒是吃得慢些,但也没有浪费一点。酒就更别说了,白灵用冰刃削出来的木杯,有些憨大,半斤一杯。这帮源师,一人提酒满桌全干,五斤散酒轮到白灵敬时便已没有了,害得所有人一脸不尽兴的表情。
于安心想:“可能源师都比较能吃吧,毕竟像白灵这样的美女,也是一斤酒三斤肉的饭量,令人敬畏!”
真正的酒足饭饱,让多日饥肠辘辘的五人终于回了魂,一个个慵懒地躺在火堆旁,撑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石彪更是不断地打着饱嗝,且声音巨大,吊着胃内的食物反流上来,逼着石彪憋气又咽了下去。一整套操作下来,引得其余几人一阵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