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一行人绕过军队后便一路狂奔,直到身后的神巽山只能依稀看清轮廓时,才停下脚步。此时,天色渐暗,周围荒郊野岭,除了乌鸦的叫声,一个活物也没有。
石彪一屁股坐到地上,大骂道:“你们就他么想害死我!四个人,两个会飞的出主意,一个不会的有人帮,还有一个故意把桥修偏的。”
白灵听了不高兴地说:“你有没有良心,刚才要不是我们几个,你早掉进怒江里喂鱼了。”
苏朗:“是呀,老大,那‘冰桥’是我喷的水,白灵冻上的,要怪她也先得怪我呀!”
王阎倒是没说什么,走过去安慰白灵。石彪自知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有些理亏,但是刚才倒的霉也确确实实拜这几人所赐,心里有火发不出。索性画风一转,又说道:“行行,‘冰桥’的事情再议,咱们说说另一件事儿。刚才我悬在半空的时候,为啥只有于安一个人下来,你们三个源师都趴在悬崖边,看猴呐!?”
听了石彪看似埋怨实则骂自己的话,四人有些忍俊不禁。看着肉笑皮不笑的四人,石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次过河不但丢了面子还好悬送了命,越想越亏,越想越气。
见到石彪坐在那里生闷气,苏浪开始宽慰道:“老大,您那两山之间当不当正不正的位置,我们想救也得给点时间想想办法啊。”
石彪也来了脾气:“那于安怎么就知道直接跳下来救我!”
其余三名源师一时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于安那么生猛,万丈高崖说跳就跳。
于安打破沉默,掏出腰间的一个小盒子,说道:“我有现成的装备,这是减速器,只不过刚才撞坏了。”
其余人凑近一看,所谓的减速器只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正方形木盒,两个对边各延伸出一根绳子。可能是坠落或者拉拽的时候,木盒被撞碎裂,透过破损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充满齿轮。
众人都未见过这个东西,觉得好新奇。
石彪不禁疑惑道:“于安,你随身带这个干嘛,没事就跳楼玩吗?”
于安淡然地回答:“一般都是逃跑的时候用。”
众人不禁挑起眉毛,回想于安刚才悬崖时的一番操作,跳下去的时候真是没有半点犹豫,心中暗暗佩服!
于安:“看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一来后面的边防军搞不好待会就追上来了。二来前面有个小村庄,我们可以去那里吃口热饭。”
一听说吃饭,大家全都来了精神,石彪更是从地上弹了起来,毕竟又是折腾了一天,在荒野中游荡得饥肠辘辘的人,听见“有饭吃”的那种兴奋劲,堪比当皇帝。
四人反复确认,于安再三强调:“我之前来过这儿,前面不远确实有村庄。”
于是,相互间的隔阂瞬间蒸发,毕竟生气也需要力气。现在目标一致,即刻出发。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色已黑,但远处已可见星星点点的烛光,和空气似有似无的饭香。
如果有人问,什么东西无论高低贵贱,皆是每一个人精神的向往、欲望的呼唤、活下去的意义。答案就是吃饭!
五人“望梅止渴”,口含唾液,胃部反酸,看着本能的无穷力量,再次艰难地迈开双腿,一路狂奔。
这只是个小村子,连个像样的围墙都没有,只有几户人家点着昏黄的烛火,其余都是黑洞洞的一座座矮矮的小房子。
四个源师互相看看,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这里是不会有大餐和软床了,毕竟只是个村子。事已至此,有口热的就行了。
于安倒是轻车熟路,带着大家进入村子,拐了两个弯便找到了村大道,村大道中心处,有一户店家,门口支着帐篷,帐篷下挂着两盏摇曳着微弱光的灯笼,店内时不时出袅袅的炊烟,围着灯笼打转。灯笼下,一条老狗懒散地趴着。
店家是位中年人,长相憨厚,见衣着朴素的五人进店急忙迎了出去,神色慌张地说:“几位兄弟是要来吃饭吗?”
大家点头,店家又说:“那几位还是去别处吧,不是我要关门,只是今天……”店家用手指了指身后,悄声说道:“不太方便。”
这话把石彪四人说得莫名其妙,只有于安懂了。于安用同样小的声音回问道:“他欺负你们了?”
店家苦笑着小声回答:“还没有。”
于安听后便不再问什么,石彪听着似懂非懂,忍不住插话小声问道:“这老板到底啥意思?”
于安:“老板的意思是,店里有个源师。”
石彪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听了差点乐出来,大声说道:“这算个屁啊!”于是在店家惊异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
店里只有几盏油灯,那瘦小的火苗还没有一节手指大,本在安然地伫立,随着石彪等人的进入,开始拼命地摇晃起来。
屋内昏暗,只能看清靠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名身着银色源服的年轻人,石彪等人的进入令其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石彪倒是毫不在意地与其对视,一因大家都是源师,井水不犯河水,二因自己这边人多,且个个好手,打起来又能怎么样。基于这两点,在大家坐定了后,石彪声音极大地喊道:“店家,有什么好酒好肉的抓紧上来!”
店家这辈子头一次遇见碰到源师还能这么豪横的普通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生怕惹了那名源师而起了冲突,到时无论怎样,自己必受牵连,自己糊口的小买卖也就没了。
店家战战兢兢地挪步到石彪桌旁,小心地说道:“几位一看就不是凡人,呵呵…只是灶台已撤了柴火,而且库里也没有菜了,恐怕……这个……”
于安解围道:“那就上五碗面吧,快一些。”
石彪听到五碗面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饿了一天,翻山越岭走了这么远,就吃碗面,那够干什么的呀。
石彪还想补充,突然被坐在一旁的白灵踢了一下。白灵示意他看那名源师,石彪看去,那名源师面前也就只有一碗面,石彪便没说什么,闭目养神等着吃饭。
一炷香的工夫,五碗分量很足的热面摆到面前。那面汤清澈见底,面条二指来宽,几片绿色的蔬菜散发着路旁野草的气息,石彪将碗靠近油灯,侧过头看了半天,连一颗反光的油花都找不到。看着面前让人清心寡欲的食物,石彪都有些不饿了。
不过于安倒是第一个端起碗来开始吃的,紧接一个个都拿起碗来开吃,好歹是碗中的食物是热乎的。
这面的调味料恐怕只有盐,简单的制作却更为凸显麦子本有的香甜。五人从一开始的尝,逐渐变为嘬,最后几乎可以用吞了来形容,吃得不亦乐乎。
面眼看要吃完,店家端出两小碗肉来,说:“店里剩点卤肉,看你们也是饿坏了,端出来让大家尝尝,别嫌弃。”
本来是件挺好的事情,但是店家这两碗卤肉却惹了祸。两个碗并不大,卤肉也不多,本来没什么,但是这两碗肉虽一样多,偏偏一碗是厚切大片,另一碗则是边角碎肉。而老板自然将那碗边角碎肉放在了石彪等人的桌子上,端着另一碗笑呵呵地走向那名源师的桌子。
石彪看向碗里,尽是碎肉不说,分量还不如另一碗足。虽然想想也知道,店家是想讨好那名源师,另外也不知自己这桌也是源师,所以才会如此举动,恐怕在店家看来,已是很照顾这桌了,毕竟是从那名“源师”嘴里分肉吃,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要冒风险的。
可石彪气就不打一处来,都是源师,凭什么我们五个分碎肉,那货独占大片肉。
石彪看了下别人,发现只有白灵、于安在夹肉吃,苏浪和王阎脸色难看,眼神相遇,便知彼此的想法差不多。
此时,店家正满脸堆笑地将肉端到桌上,嘴里说着殷勤的话,那名源师倒是没说什么,只顾伸筷子去夹。突然,石彪猛地一拍桌子,大叫道:“老板,这么点肉够谁吃的?!”
石彪的突然举动,不但吓到一旁的白灵和于安,而且还吓得店家一屁股走到地上,满脸惊恐。而那名源师伸出的筷子停了下来,眼神犀利地斜瞥过去。
石彪坐着继续说话:“老板,不是我难为你,你这也太偏心了,好歹按人头分,我也不会挑你毛病。”
店家这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跑过来,急切地压低声音说:“这位爷,别闹了,人家是源师,店里就这点肉了,算是我的不是,您几位凑合吃点,别惹怒了源师,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石彪心中突然有了扮猪吃老虎的冲动,于是说:“源师怎么了,源师就吃得好拉得好?去把那碗给我匀过来点儿。”
店家以为自己耳朵聋了,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号人物,心里不住了想:“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白灵对石彪突然的挑衅行为表示不解,她倒不是怕打不过,只是害怕对方是官军,若是惹了麻烦,估计风之国也待不下去了。
白灵瞪了石彪一眼,以示警告,但石彪显然没有想到白灵顾虑的那一层,只以为白灵是怕事而已。再看看苏浪、王阎,一脸不怕事大的样子,只有于安还在静静地吃着。
“店家,把我这碗肉拿去喂你门口那条狗吧,他叫起来还好听些!”那名源师收回筷子,不紧不慢地说了这句话。
这句不带脏字的话,比骂娘掘坟还难听,气的石彪、王阎、苏浪同时站起。
“怎么的?你们几个劣种也想跟源师打吗?”那名源师说道。
‘劣种’二字,对于源师而言,习以为常。但石彪这伙源师不同,因为队伍里还真有个劣种,且作用极大,‘劣种’一词便成了大家心照不宣地禁忌,哪怕是苏浪。
现在对方直呼劣种,石彪本没什么,但转念想到要在于安面前展现出对普通人一视同仁的态度,立马调高八度地说:“劣种!?小王八蛋,有种咱们练练!”
那名源师心中的火气也被点了起来,自己初来风之国,没想到风之国的劣种都这么勇敢,辱骂源师,还要练练,真是嫌命长。
那名源师慢慢起身,面向石彪等人,凶狠地说道:“孙贼儿!来呀!”
石彪、王阎、苏浪也都摆好架势。此时,店家突然跪到地上,大声求饶道:“几位大爷,我求求你们了,别在我店里打,小的我上有老下有小,全靠这小店糊口,你们要是打起来,官军必会追查,到时被安上个罪名,我们全家可就完了。”说完,店家呜呜地哭了起来。
此时,白灵突然拍桌起身,大声说:“你们三个是不是有病!就为了一口肉吗?”
石彪、王阎、苏浪对白灵的话不以为然,这口“肉”已经上升为男人的面子问题,那是绝不能妥协的,何况自己这边还人多。
而于安此时已吃净了自己的面和碗里的肉,起身挪到石彪身旁,本以为是要劝解,没想到只是淡淡地说:“老大,别在这里难为店家。”
于安语速平稳,石彪却听得认真,毕竟是给他撑面子,虽见于安的样子好像并不十分领情。但于安说的话还是要听的,这一路又吃人家的,又喝人家的,还救了自己一命,不给予安面子,自己心里都说不过去。
于是,石彪说道:“孙贼儿!咱们出去打,别扰了这村里的人。”
那名源师说:“呵呵,你们不是要跑吧!?”
石彪:“我他妈要是离开你的视线,我是你孙贼儿!”
那名源师是:“好!乖孙贼儿,走!”说罢将头一转,未看石彪一眼,径直出了门。
这下石彪还真离开了那名源师的视线,这哑巴亏吃得着实难受。石彪感觉一块石头堵住胸口,心脏沉重而猛烈地跳着。
石彪气呼呼地走了出去,紧跟出去的便是王阎、苏浪、于安。留下白灵一人站在桌旁独自凌乱,脑海里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成当下这种状况,难道就为了一口肉?
白灵骂道:“男人的脑子是用炸药做的吗?一点就炸!?”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消逝。
白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往外走。踱步到店家旁,看着瑟瑟发抖跪倒在那里的店家,扔下了一枚金币,然后愤愤地教训道:“吃面就吃面,上什么肉啊!?”
店家又是一哆嗦,根本不敢起来,哪怕是金币滚到手边,也不敢抬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