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玄月这一掌，运足了毕生的功力，即便是仙尊在世，也断然无法抵挡。
然而辛九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了左臂，以手腕接住了他的手腕。
无声无息，但上官玄月的手臂，竟然硬生生地被挡住了。
而灌注于手掌上的妖力，也在手臂被挡住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且无论如何动念，都无法再次调运妖力。
所以手掌虽然悬在辛九的头顶上，却毫无办法将他击杀。
辛九却面色平静，翻腕将他的手臂压下，推回到他身前，然后收回了手。
“老族长，即便杀了我，也改不了天意。”
“赤狐族衰败得太久，也该是重整旗鼓的时候了。”
上官玄月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有震惊，有迷茫，但更多的，是恐惧。
“你……怎么能够挡下我这一掌？”
辛九平淡地答道：“大道无形，至臻无术。”
上官玄月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问：“什么意思？”
辛九摇了摇头：“道者，悟也。老族长功利之心太盛，宁愿与我同归于尽，也要为玄狐族扫清障碍，如此执着，很难参悟。”
上官玄月收回了目光，静默了片刻，说道：“还请左护法不要为难玄狐族，毕竟赤宵与碧寒……”
“老族长言重了。”辛九打断了他：“方才之事，你知我知，再不会有人知晓，对抗魔族并非一时一日之功，而需积年累月，往后，还要偏劳玄狐族出力。”
上官玄月抬起目光看着他，心中不是个滋味。
想自己修为近二十万年，且已然渡过了神罚大劫，却远不如一个人转妖的异类，还要受其恩惠！
辛九与他对视：“老族长，莫要过于看重身份，谁对，就应该听谁的，况且……有太多的事，你我都无能为力。”
上官玄月又是一怔：“什么意思？”
辛九再次摇头：“不能说，听者会死，魂魄贬下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上官玄月释然了，原本如此。
能有此等手段者，恐怕只能是神了。
辛九肯定不是神，那他便是得到了神的指引，指引他应对魔族大劫。
如此也便解释了，为何他区区几万年的修为，能够挡住自己的雷霆一击。
上官玄月抱拳：“左护法，从此刻起，玄狐族以左护法马首是瞻。”
辛九微笑：“不是我，是妖王，从此刻起，王权不容质疑，更不可逾越。”
几乎所有的大家族，都派了人来，但少了两个家族。
丘族和财鹿族。
辛九知道他们又要搞事情，也不理会，安排各大家族中懂土木之术的妖，先行前往玄真门，重建道观，修建客舍。
而在此期间，辛九专心给乔修治伤。
陆云飞在旁边看着，问：“兄弟，只扎一针？”
辛九点头：“一针足矣。”
陆云飞不解：“以前不是扎得满身都是吗？”
辛九微笑：“大道至简。”
陆云飞皱眉：“你说点我能听懂的。”
辛九说道：“以前治病，我以调理经络为主，需要配合经络间的阴阳生克，经气多寡，五候时序，是以下针时取得穴位多。”
“而现在，我以调整阴阳盛衰为主，所以只需针对伤处下针即可。”
柳思玥说道：“左护法之言，颇有天人合一之意。”
辛九微笑：“柳姑娘心思细密，为人持重，来日定当有所成就，我有一套功法，可助姑娘修炼，不如姑娘可有兴趣？”
柳思玥倍感诧异，但随即又略显疑虑：“能得左护法垂青，思玥倍感荣宠，只是不是如何报答左护法。”
辛九答道：“实心用事，拱卫王权，即为报答。”
柳思玥恍然，辛九是要为赤狐族，为妖王，培植足以威吓整个妖族的亲信势力。
但不知为何，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竟有些许莫名的失望。
“多谢左护法，若来日思玥能在族中说得上话，自会感念左护法的恩情。”
辛九点头，将炼气的口诀说了一遍。
柳思玥愣住，这不就是简单的练气吗？
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但还是抱拳说道：“多谢左护法赐教。”
辛九笑：“你觉得我诓骗于你，是吧？”
柳思玥抿了下嘴唇，绽开笑容：“怎么会？左护法莫要冤我。”
辛九却说道：“炼气之法虽不奇特，但却无人愿意在此功法上持之以恒。”
“炼气乃是修炼伊始，所谓大道至简，将气炼至与天地山川相呼应，便可呼风唤雨，运转乾坤。”
柳思玥愣住，他说得有道理呀，可为什么从来没人这样想过呢？
还是说，只有他能将气炼到他说的那种境界？
陆云飞说道：“你能呼风唤雨？你呼一个我瞧瞧。”
辛九笑，起了针，收好针包，说道：“走，去山里给你演示。”
乔修站起身，想跟着三人，但辛九却阻止他：“你刚扎完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乔修说道：“我没事，我也不信你能呼风唤雨。”
辛九冷着脸：“我能不能呼风唤雨，都与你一个外人无关。”
乔修一愣，看看辛九，又看看柳思玥，突然提高了嗓门：“我表姐啥时候跟你成了内人了？”
柳思玥说道：“你闭嘴，左护法让你留在这里歇息，你便好生歇息便是，哪那么多废话。”
乔修不高兴了：“为什么都喜欢他呀？他有什么好？他除了妖仙双修，懂医术，歪点子多，他还有什么好？”
柳思玥用疑惑的目光看辛九。
辛九哂笑：“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刚扎了一回针，没什么效果也很正常。”
陆云飞却说道：“或许在女人的事上，他本来就是这样。”
柳思玥想了想，好像也对。
乔修看着柳思玥：“表姐，你也喜欢他吗？”
柳思玥淡然一笑，答道：“与你相比，确是更喜欢左护法。”
“为啥呀？我哪点不如他？”
柳思玥说道：“你老实在这里待着，我回来再告诉你。”
乔修坐了下来：“好，我等你回来。”
辛九有些意外，看来还是柳思玥更了解乔修。
三人到了一处山坳，辛九开始作法，挥舞着手臂，口中念念有词，一副请神上身的模样。
陆云飞皱眉，柳思玥掩嘴而笑。
但一会儿工夫，狂风骤起，阴云密布，一道闪电过后，雷声轰鸣。
陆云飞愕然：“兄弟，你真能呼风唤雨呀！行了，收了吧，不用下了。”
辛九还在那儿随风摇摆：“大哥，雨唤来了，送不回去，得下完了才行。”
陆云飞实诚地答道：“哦，那咱回吧，免得被淋湿了。”
至此，柳思玥终于笑出声来。
她才不信这风雨是辛九招来的，应该是用大衍术算出来的才对。
辛九回头瞄了她一眼，挑了下眉梢。
柳思玥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他为什么不回去呢？
他在等谁？
三个人御风而来，落在了不远处。
陆云飞一闪身挡在了辛九身前：“柳姑娘，回去叫人。”
话音未落，海月闪到了柳思玥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别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辛九平静地说道：“柳姑娘，听她的话，不要动，这事与你无关。”
说完，伸手拉开陆云飞，看着溪沅说道：“老族长，好久不见。”
溪沅微笑：“你是琼华？”
辛九：“我是辛九，但已经觉醒了琼华的记忆，不过对于你来说，你觉得我是谁，我便是谁。”
溪沅笑着点头：“你现在从里到外，都是琼华，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辛九的目光变得阴冷：“请教你一个问题，秋娘是谁杀的？”
“我。”海月在一旁搭腔：“辛九，你既然寻回了琼华的记忆，可记得你我之间的旧事？”
辛九斜眼看她：“记得，我当年杀了一个魔族，你发誓要找我报仇。”
海月笑眯眯地说道：“对呀，可惜你死得太早，没能等到我出来，现在好了，我可以报仇了。”
辛九向她缓步走过去，边走边问：“你杀秋娘，就是为了向我复仇？”
海月却退了一步：“你别过来，我怕我会忍不住打死你，族长说，你还不能死，留着你有用，我只杀你的女人。”
说完这几句话，海月装作思考的样子：“下一个杀谁呢……杀南歌吧，你好像特别珍爱她，对吧？”
“对。”辛九点头，突然身形一闪，到了海月面前。
海月一怔之际，辛九的右手，穿过了她的胸膛。
血，从辛九的指尖滴落。
海月大张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辛九。
溪沅和莫忧也是满脸震惊。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的。”辛九说完，抬腿一脚，将海月踢飞了出去。
海月的尸身摔在十几丈开外，翻滚了几下，不动了。
陆云飞和柳思玥，比溪沅和莫忧还要震惊，万没有想到，辛九杀海月，竟只在举手之间！
他们自忖，若是与海月交手，顶多是打个平手，甚至可能还会稍逊于海月。
莫忧一闪身到了辛九背后，立掌成刀，插向辛九背心。
“辛九！”陆云飞、柳思玥，还有溪沅，三人同声惊呼，他们都不想看到辛九被杀。
不过莫忧这一击落空了。
陆云飞和柳思玥没看清，但是溪沅看得清楚，辛九在电光火石之间，向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之遥，完全避开了莫忧的杀招。
辛九回身，凭空拍出一掌，莫忧倒飞出去，摔在远处，口喷鲜血，眼见也是活不成了。
其余三人都像被定身了一样。
溪沅喃喃地说道：“大道无形……至臻无术……你……终于参悟了吗？”
辛九缓步向他走来：“不错，当年我曾对你说过，若是我能参悟得道，必会杀你。”
溪沅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阴笑，突然身形一闪，到了陆云飞面前，一掌击向陆云飞胸口。
陆云飞急退，却看到辛九不知怎么，出现在溪沅身后，揪住了溪沅的后脖领子。
然而即使被辛九限制了追击，溪沅的掌力也将陆云飞打飞出去，远远地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柳思玥此时才反应过来，飞扑向陆云飞。
她根本没看清溪沅和辛九是如何移动的，但她很清楚，陆云飞的本相是乘，且修为在十万年以上。
连他都来不及闪避，这一掌若是击向自己，那此时必然没命了。
是魔族太强，还是妖族太弱了？
溪沅与辛九，眨眼间交手数回合。
溪沅借着辛九的掌力倒飞出去，嘲讽道：“无论你是琼华还是辛九，也无论你是否参悟得道，你终究是杀不了我。”
说完，溪沅腾空而起，御风而去。
辛九并不追赶，返身来看陆云飞：“大哥，还好吧？”
陆云飞显得有些焦虑：“我没事，你快回赤九门，我怕他去赤九门。”
辛九却说道：“一道回去吧。”
辛九有两个担忧，一是如果他先走，溪沅有可能杀个回马枪。
二是如果他紧追溪沅，那溪沅为了摆脱他，倒真是有可能去赤九门胡乱杀人。
所谓穷寇莫追，就是这个道理，逼着对方狗急跳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最重要的是，辛九虽然得神指点，参悟得道，能够与天地山川的灵气相呼应，却还是没能杀掉溪沅。
这个溪沅，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强！
或许，是因为这十万年的时间，溪沅的修为，更上层楼了。
回到赤九门，平静无事，溪沅并没有来。
送陆云飞回房，诊了脉，调了气息，然后去找朱玉晨。
柳思玥回到房间，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
很难想像辛九有这样的术力，如果仙族有这样一个人，那这数万年来，妖族必然是要俯首称臣的。
可是也不对，当年琼华真君在世时，妖族也没有向仙族俯首称臣。
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仙族虽然弱了，妖族也同样弱了。
想想也是，打从渡过了万年天劫之后，几乎没有妖再努力修炼。
一个原因是仙族太弱，根本不值一提。
另一个原因则是，大家都觉得，再怎么修炼，也渡不过神罚之劫，所以干脆就得过且过了。
乔修在外面敲门：“表姐，你回来了？”
柳思玥皱眉，不耐烦地说道：“回你屋去。”
“你咋了？你不是说，回来跟我说，为啥喜欢辛九吗？”
“滚！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你永远死了这份心！”
“表姐，你就想知道，你为啥喜欢辛九啊？”
“就是喜欢！滚！”
外面没了动静，柳思玥抿着嘴唇，重重叹息。
她发火，并不是因为乔修，而是因为自己。
她想回去找族长，向族长禀报辛九的事。
可是她不敢去，怕在途中碰到溪沅。
溪沅攻向陆云飞的那一击，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不是辛九及时扯住了溪沅，陆云飞不死也得重伤。
十余万年，从没有这样恐惧过。
她也算妖族中的高手了，可如今却有了一种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感觉。
所以她很愤怒，刚巧乔修送上门来，便把火气撒到了他身上。
药园，乔修大喊：“辛九！滚出来！老子要跟你比武！”
沉石和熊壮相继从房中走出来，一左一右，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瞧着他。
乔修心里怯了，但嘴上还硬气着：“我找辛九，闲人回避。”
熊壮直接一巴掌，将他扇飞出去。
沉石一个跳跃，便抢在了他前头，回手一巴掌，将他又扇了回去。
乔修便像个球一样，惨叫着，被两人扇过来……扇过去。
南歌化回人身，斥道：“住手！再怎么说，他也是客人。”
沉石一闪身，乔修飞了过去，撞塌了围墙。
辛九等人已经过来了，玄垚走过去，薅住乔修的头发，将他从砖堆里扯出来，随手丢开。
“谁干的？熊壮！”
熊壮立刻怂了：“不是，是他……是他对尊主不敬，我才打他的。”
玄垚嚷道：“不会出去打呀！墙塌了你修啊？给我过来！”
熊壮不情愿地朝玄垚挪步，指着沉石说道：“他也有份。”
沉石说道：“我没有。”
“你有，你要是接住他，就不会撞坏墙了。”
“南歌夫人让住手。”
“那你接住他不就好了。”
玄垚斥道：“闭嘴！都给我过来！”
辛九走到乔修面前，看着灰头土脸的乔修，问：“你怎么又想同我比武？”
乔修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我表姐说喜欢你。”
朱玉晨斜眼看辛九。
辛九失笑：“他的话不能信，他脑子有病，柳姑娘应该另有隐情。”
说话间，柳思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乔修，对辛九说道：“左护法，真是抱歉，我只是不想让他烦我，所以随口说了喜欢你，本意是让他闭嘴，没想到他会跑来闹事。”
辛九微笑：“无防。”
乔修爬起来，一脸喜色：“表姐，那你是不喜欢他喽？”
柳思玥不理他，看着辛九：“还要劳烦左护法，尽早治好他的魂伤。”
辛九摇头：“魂伤可治，心性无药。”
柳思玥叹了口气：“左护法，我想将他拜托给你，我先回族中了。”
乔修嚷道：“不行！表姐，你要是走了，他们会虐待我的！”
辛九说道：“柳姑娘，五真峰完工以后，想必你也会去玄真门做客，不如暂且留在赤九门，届时咱们一同去五真峰如何？”
乔修急切地说道：“是啊是啊，表姐，咱们一同去五真峰。”
辛九看他：“你去不了，最多七日，我便能治好你的魂伤，而你并非妖族，修为也不足三万年。”
“啥？”乔修瞪眼：“我跟着我表姐，不行吗？”
辛九断然答道：“不行。”
“那我要去哪儿？留在你赤九门？”
辛九摇头：“回去做你的井龙王。”
乔修嚷道：“你疯了？城里全是怨煞之气，连个活物都没有，我回去干嘛？”
辛九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你离开多久了？擅离职守，不怕天规责罚吗？”
乔修明显哆嗦了一下，他把天规这回事都给忘了。
对呀，他不是妖了，而是龙王。
“那……那是因为我任职之所出了灾祸，我……我也没办法。”
辛九点头：“你是没办法，但你们也应该有规矩吧？比如说上表请奏什么的，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乔修愕然看着辛九：“你怎么知道还要上表请奏？”
辛九答道：“我猜的，否则是谁让你做龙王的？你们总有管事的人吧？”
乔修很认真地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写表上奏。”
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回来，看着辛九说道：“不行啊，东西都在我家呢。”
辛九问：“用凡间的笔墨不行吗？”
乔修一脸骄傲地说道：“当然不行，凡间的东西，怎么能上达天听？”
辛九笑了笑：“我陪你去。”
柳思玥看着辛九，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他是想看神界之物。
城中的怨煞之气依然很浓重，乔修一进城就变得有些不正常，身子一会儿一抽搐。
辛九取出金针，在他泥丸宫上扎了一针。
乔修急促地喘息了几下，问：“为何你没事？”
辛九答：“我术力比你高。”
乔修又问：“那你为何不能化龙？”
辛九答：“我也很奇怪，为何你会化龙。”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猜想，是因为凡间水域需要有人看管，所以才给你这种小妖化龙的机会，让你们在凡间做事。”
乔修嚷道：“什么小妖？老子是龙！龙！”
辛九一脸无所谓地点头：“我知道，龙，不过……龙也是妖吧？难道你是神吗？”
乔修嚷：“我虽然不是神，但我能呼风唤雨！”
辛九再次点头：“那可能是你唯一的本事，也是因为神需要你做事，才给了你这种本事。”
乔修皱眉，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辛九微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也一样，只是一枚棋子。”
乔修问：“你跟我一样？那为何你的术力那么高？”
辛九答道：“因为你我要做的事不同，你只管行云布雨，而我是要抵御魔族。”
下到井底，别有洞天，一应家具样样齐全，虽然地方不算大，但极为洁净。
辛九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布置的。”
乔修摇头：“不是我弄的，我来的时候就这样，而且无论我弄得多乱，一觉醒来都会恢复成这样。”
说完走到桌边坐下，从右手边拿过黄表纸，开始写奏文。
辛九走到乔修身后，盯着黄表纸，感知它的气息。
如果醒魂铃也是神器，那气息应该与黄表纸相同，找到醒魂铃，便也就找到了溪沅。
虽然神说，不能将魔族高手全部杀灭，但溪沅必须死。
一个原因，溪沅与琼华的纠葛太深，这世上只能留存一人。
另一个原因，只有杀掉溪沅，才能真正震慑魔族，使其有所敬畏并知道收敛。
辛九已经用大衍术看过了，这一次溪沅吃了大亏，再想引他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想办法找他。
只是可惜，大衍术只能确定溪沅藏在京都，无法再缩小范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本事不够。
乔修写完了奏文，折好，然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之后拿起奏文，随手一挥，奏文瞬间化为了飞灰。
而那些纸灰落地后，自行消散得无影无踪。
乔修有些兴奋地说道：“行了，我能跟表姐去玄真门了。”
辛九牵了牵嘴角，他并不在意乔修去不去玄真门，他想做的，只是来感知神器的气息。
溪沅回到丞相府，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回想。
辛九与他过招时，根本没有招式，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用手或是脚打他。
只不过，辛九的拳脚有崩山倒海之力，一旦被击中，只怕后果堪忧。
“大道无形……至臻无术……”
溪沅喃喃地念叨着这八个字，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琼华，你能与我战成平手，已然是天赋异禀，我甚是惊奇，但你想杀我，只怕穷尽此生，也是痴人说梦。”
“溪沅，你休要得意，我终有一日会参悟得道，届时定会杀了你！”
“呵呵……参悟得道又如何？你在修炼，我也在修炼，况且你的寿元就那么几千年而已。”
“嘿……大道无形，至臻无术，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溪沅微微眯眼，当年说过的话，今日便要应验了吗？
突然传来霜瑶的惊呼声：“族长！”
溪沅心里一沉，能让霜瑶如此惊慌失措，定是辛九来了！
可是……辛九怎么会找到他？而且这么快就找到。
难道是……大衍术？
中庭，辛九左手搭在霜瑶的肩头，神色平静。
霜瑶脸色煞白，身子僵硬，大气都不敢出。
溪沅缓步走近，停在一丈开外，微笑。
“你来得好快，是用大衍术找到我的吧？”
辛九也微笑：“是。老族长，十万年了，咱俩的账也该清算了。”
溪沅点了点头：“好，怎么算，你说。”
辛九说道：“你我决生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溪沅微一皱眉，这可不像琼华的性情，况且即便是以辛九的性情，也不会这么简单。
除非……
“我多问一句，你要如何对付我魔族？”
辛九牵了牵嘴角：“老族长，魔族不是你的，是魔神的，我只杀你，你死之后，她……”
辛九扭脸看着霜瑶：“魔族存世高手，当以她为首了，她做族长，我与她重定规矩。”
霜瑶眼神慌乱：“族长，我与他并无勾连，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溪沅微笑着摆了下手：“我知道，与你无关。”
其实刚才辛九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魔族是魔神的。
溪沅明白了，辛九因何会这么快觉醒，因何会参悟得道。
这一切，都是神界的安排。
自己与辛九，皆是棋子。
只不过，辛九是杀子，而自己是弃子。
溪沅看着辛九，语气平静：“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辛九答：“我不知道，你想多了，是我想杀你，杀了你，我才能立威，也才能安心。”
溪沅点了点头：“动手吧。”
辛九摇头：“别毁了人家的宅子，跟我走。”
说完搂住霜瑶，御风而起，向伏龙山而去。
来到仙尊飞升的洞前，辛九放开霜瑶：“站一边去，如果我死了，万事休提，如果他死了，咱们再谈，你，不要上来找死。”
霜瑶心里骂娘，我是不想找死，可你也没把握杀死族长不是？
万一你被族长打死了，我又没动手相助，我怎么办？
溪沅说道：“你退开吧，他杀海月和莫忧，只在举手之间，你无力助我。”
霜瑶再次震惊，海月和莫忧都是与她比肩的魔族高手，辛九居然举手之间便杀了二人？
辛九看着溪沅：“老族长，我要动手了。”
溪沅勾起嘴角：“请。”
辛九身形一闪，轰的一声巨响，山壁崩裂，碎石纷飞。
霜瑶根本没看清两人是如何交手的，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人便倒飞了出去。
落地后又急退了五步，才勉强站稳，再看时，只见两道虚影在远处流转，忽分忽合，根本看不清二人的动作。
半炷香的时间，二人突然停了下来，背向而立。
“呵呵……琼华，有生之年能与你一战，足慰平生。”
“老族长过誉了，来世再见。”
溪沅向前扑倒，没了气息。
看着辛九向自己走来，霜瑶心底生出无边的恐惧。
想逃，却不敢动步，身子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不听使唤。
“如何称呼？”
“霜瑶，魔族。”
“你做族长，带着魔族及圣血教前往圣雪山，不要向仙族和妖族挑衅，否则，杀无赦。”
“如果是你们向我们魔族挑衅呢？”
“一样，你们也可以杀无赦，我自也会约束妖仙两族，绝不会为主动挑衅之人复仇。”
霜瑶微一皱眉，她没听错吧？
“为何？”
“天意如此，非我所愿，若有人不服，尽可来寻我理论。”
霜瑶看着他的眼睛，问：“若能如你所愿，你待如何？”
辛九思索了一会儿，哂笑：“不知，若能换我执棋，自然另有一番心境，所思所虑，也定然与此时不同。”
若干年后，公主寿元将尽，弥留之际，握着辛九的手，满眼温情。
“相公，此生有幸与你相伴，无憾矣。”
辛九眼中见泪，却微笑着说道：“别怕，好好歇一歇，咱们终会重逢。”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