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京里的那个贵族小姐!
吕建康吓得险些咬到舌头,他停下咒骂,顶着乌青泛肿的眼睛偷摸摸去看,却撞上元卿含笑的眸子。
之前的底气泄了个干净,他忙跪爬到她跟前说:“这位妹妹,我刚才在气头上说错了话,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哥哥一般计较。
要是还生气的话,狠狠打我几巴掌也成……”
他嘴快,认怂的速度也快,仿佛刚才辱骂不堪入耳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声妹妹哥哥叫得可真顺口,半点都没犹豫。
元卿避开他的触碰,睨着他说:“你的罪行自有律法裁决,与我何干?”
这是半点机会都不留给他啊,吕建康跌坐在地,整个人如丧考妣。
楼靖把元卿护在身侧,对百姓们拱手道:“吕建康在江州危害多年,确实是我楼家的过失。
今日我在此立下重誓,若他罪证确凿,我必亲除此人,给诸位一个交代!”
大门再次打开,这次随楼海平一同出来的,还有方朔。
“这是我们江州新任知府,方大人。”
百姓忙跪拜磕头。
楼家有意回避这些风头,故而把机会让给他,刻意为他造势,方朔对此心知肚明,却无法拒绝。
他初到江州,立足未稳,急需一场功德来收服民心。
这是楼海平在向他主动示好,不管是否有别的意图,起码于他有利,这份心意他收下了。
“快快请起,”方朔撩起袍子下阶,扶着中间的老者道,“我知你们心中所忧,还请各位今日先回去,备好一应证据,三日后升堂断案,必不会让此恶贼逍遥法外!”
侍卫们早已磨刀霍霍,得了知府命令,便立即架起吕建康往衙门而去。
有楼家主和方知府保证,吕恶霸的案子就基本算是板上钉钉了,众人三两相伴着回去准备。
人群渐渐散去,元卿回头望着女子,“可要派人送你回家?”
“不……不用。”女子缩在她身后,一刻也不敢抬头。
余光瞧见那道躲闪的身影,方朔气得胡子都歪了,但碍于人前也不好说什么。
他知道元卿的身份,本想上前拜见,可是街上人多口杂,便只能先按下不提。
楼海平适时缓和气氛说:“门外说话不便,还是先进府里。”
几人走进大堂,方朔对着元卿弯腰,“臣方朔,拜见卿太妃娘娘。”
元卿走过去扶着他,“方大人不必多礼,江州远离京城,我在此养病,本也无意暴露身份,望方大人替我保密。”
“是。”
方朔越过她,严肃地横了那女子一眼。
女子自知躲不过,便小步挪着,怯怯地唤了一声:“爹……”
元卿也惊讶地看她。
这居然是方朔的女儿?
“还不快过来向娘娘道谢?”方朔招她过去,“今天要不是有娘娘在,恐怕你这条小命就难保了。”
父女之间仿佛很生疏,就连平常关心的语气都显得生硬。
方小姐受到惊吓,根本不敢看人,她笨拙地行着礼,“臣女拜见太妃娘娘。”
“方小姐请起,”元卿笑着说,“今天我也是偶然路过,这事全靠方小姐的侍女不畏强权,忠心护主,才能解了今日之危。”
她似乎很怕她的父亲,从方朔出现的时候就一直在躲。
“来人,”元卿唤来丫鬟,“带方小姐和她的侍女们下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好生伺候着。”
方小姐福了福身子,跟在丫鬟身后出去了。
目送她离开,方朔收回视线,略带歉意道:“小女自幼被养在乡下,直到一年前才归家,故而有些失礼,还请太妃娘娘见谅。”
“无妨,”元卿摇头,然后看着楼海平说,“二位舅舅与方大人有事要谈,我就不多打搅了,告辞。”
大夫人祁氏早就派了丫头去前院打探消息,许久不见报信的人回来,便总往门口瞧。
楼老夫人拿起拐杖杵了她一下,“想知道就出去看,何必在我眼前晃,看着烦。”
老人家说得口不对心,两个媳妇对视一眼,用帕子捂着嘴笑。
“是是是,是大嫂心急,”二夫人袁氏抬手推搡着祁氏,“没听见老太太嫌烦吗,还不快去把人领进门来,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祁氏哼了一声,“全府上下就属你会偷懒了,你怎么不去?”
袁氏娇弱地轻倚在老夫人肩上,瞟了她一眼说:“全身都疼,动不了。”
生老二老三的时候喊得比雷都响,这会儿就在她面前显娇气,分明是懒病犯了,趁着老太太在可劲儿地撒娇呢。
幼稚的把戏,嘁。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表小姐来了!”报信的丫头从院外跑回来,连声音都高了几分。
祁氏绕过屏风问:“可知卿儿走到哪里了?”
碧草掀开帘子进屋回道:“正院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估摸着应当快到了。”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指停下来,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她转过头问二儿媳妇:“卿儿果真回来了?”
“是,回来了。”袁氏扶着老太太起身,“几天前卿儿就传信说要回,这才把您从庄子里接回来。
我们都知道,您就盼着这一天呢,现在人都快到跟前了,您怎么反而不信了?”
她扭头吩咐:“青橘,把老夫人的拐杖拿来。”
青橘取来拐杖,在老夫人另一侧扶着。
老太太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得事了。
平素嘴里一刻也没歇着,总惦记着远在京城的女儿和外孙女,儿孙绕膝也没能让她的思念之情减少半分。
两个儿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谁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有关京城的一切。
虽然阿音没一起回来,但能让老太太高兴一阵也是好的。
元卿半道揭去了面纱,交给木小小拿着,走到院中时瞧见门前站着一个人,便加快了脚步。
“卿儿,”祁氏老早就在廊下看见她了,“怎么这会儿才来?”
元卿将手放进祁氏手里,笑道:“前边耽误了些时间,让外祖母和两位舅母久等了。”
“时辰正好呢,”祁氏把她的手揉了又揉,“怎么手这么凉,是不是病还没好?”
元卿拨了下腰间的荷包,“是冷香,随身带着能挡挡暑气。”
听到竹帘扑打门框的声音,老太太拄着拐杖的手微颤。
元卿越过屏风上前扶她,抬头却见她的眼中早已湿润,“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