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史昭沉思,庄玉缓缓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后,史昭才继续说道:
“玉灵老祖陨落之后,各派势力把神武界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争夺大宗的灵脉灵宝,最重要的就是寻找老祖创立的《神武经》。”
“能得到一卷《神武经》,便有了修炼到化神巅峰的希望,能得到六卷,化神巅峰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但最终那六卷《神武经》,他们只找到了四卷,还有两卷下落不明。”
“也正是因那两卷没有找到的《神武经》,他们没有彻底摧毁大宗,他们将玉灵老祖和其他四位化神长老的遗身,还有诸多大宗的残损宝物,都带到阴胥妖山中封印了起来。”
“这阴胥妖山是上古修仙界浩劫时,北方妖族九部的坟场,后来这片地域被界交之地覆盖,因这片地域妖力浓重又或其他什么原因,这片地域开始变得时隐时现。”
“妖山中封印玉灵老祖等人遗身之地,则更加的隐秘,当年知晓者也寥寥无几。”
“在最初之时,我们护法五傀没有被封印到妖山之中,我们被当年的那几个化神老鬼,分开轮流关押在了太虚门、天魔宗、天南天妖谷和北原天汗部中,每处关押三百年,他们轮流施展手段,只为从我们口中找到其余两卷《神武经》的线索。”
“但我们五个实在不知《神武经》的下落,我们只知晓有六卷《神武经》,玉灵老祖也从未给我们看过。”
“折磨了我们两千多年,也没从我们口中找到有用的信息,他们把我们也带进了阴胥妖山,分别封印了起来。”
“当初封印我的大殿,在一座山头的地下深处,大殿外面还被一层灵力禁制包裹,而真正封印我之物,是贴在大殿墙壁上的六张火系金斗拘灵符。”
听史昭说着,庄玉心中暗自一动,封印木魔的大殿和金系金斗拘灵符,自己都已见识过,并且此刻自己腰间储物袋中,还有一个半成品的金都拘灵碑。
史昭在继续说着:
“在分开封印我们之前,我们曾被禁闭了神识,一起被带到了一处秘境,在一座法阵上被施法了很久。”
“我当时虽被禁闭神识,但隐隐能感觉到那法阵像是一扇巨门。”
“后来等我恢复了神识,已被带到了封印我的地下大殿,当时封印我的是太虚门修士,那带队的还曾说过,我们护法五傀体内的真魔之心,是打开封印玉灵老祖之地的钥匙。”
“还说那几个化神老鬼,不忍两卷《神武经》就此丢失,要留下一缕机缘待后辈修士探寻,说日后自会有人来取我们的真魔之心。”
“真是惺惺作态,狐鳄泪珠,可恶至极。”
说着,史昭就有些恼怒了起来,庄玉帮史昭端起桌上玉杯,请她饮了一杯灵酒。
庄玉提壶倒酒,史昭神思片刻,又接着说道:
“自被封印到地下大殿之后,我周围就没了任何声音,没了任何景象,神识感知之处,竟是一片死寂。”
“本来我们护法五傀之间,互相间都能有所感应,但那座大殿以及包裹着大殿的灵力禁制,隔绝了我们互相间的感应,那种无边无影的孤寂你是理解不了的。”
“后来我尝试了多种方法,以图挣脱金斗拘灵符,但都以失败告终。”
“那六张拘灵符,让我无法离开那大殿中十丈石台分毫。同时那六张灵符,还会为我提供一丝灵力,吊着我的一条命。”
“等时间一长,为了消除那无时无刻的空匮之感,我选择让自己进入了沉眠。每醒来一段时间,或一两年、或三五年,我便让自己进入沉眠之中,每次沉眠都能达到百年之久。”
“而每次醒来时,我都会在身下的石台上刻一个金字。直到我刻出了九百一十三个金字时,封印大殿才忽然有了转机。”
“那是在六十三年前,我刚刻下一个金字没多久,尚未再次进入沉眠,就感身下石台传出了晃动之感,提起神识向外查看,发现竟有人正在外面破包裹着大殿的灵力禁制。”
“初时我还有些担忧,以为是太虚门、天魔宗修士又回来了,来取我们五傀的真魔之心。但随着大殿外破禁的进展,我感觉外面好像只有一名修士,修为也不怎么高,所用破禁法器尚可。”
“感觉到此,我还有些担心外面那修士破不开灵力禁制了。在其从外面破禁之时,我也在大殿内部用秘术催出一股魔力,从里面冲到了那灵力禁制上。”
“如此之下,那层灵力禁制被破开了一个小孔,一名元婴初期男修从外面飞了进来,就是我刚和你说到的中土御灵宗的柏铎,自号叫柏阴祖师的。”
“那柏阴进入大殿后,一看到俯卧在殿中石台上的我,就显得满脸兴奋无比。”
“我当时佯装沉眠,那柏阴稍观察一会儿后,就纵身飞到了石台上,随后就围着我一圈圈细察了起来。”
“细察完之后,柏阴到了我正前面,得意地手舞足蹈,仰头激动地喊,什么祖上诚不欺我,神武金魔果然在此,金魔之心是我的了。”
“听到这话,我立时就愤怒无比,最厌别人称我为神武金魔,此人区区元婴初期修士,看上去刚冲上元婴不久,就敢在我头上撒野,真是自寻死路。”
庄玉心中一惊,原来殷鑫不喜神武五魔、金魔这等称号,以后自己可要注意了。
史昭继续说道:
“我当即就苏醒过来,催出三个魔影就将柏阴摁在了地上。”
“要说那小子反应也快,一被摁在地上,竟直接就自爆了一股真元,将我的魔影震开,想要逃出去。”
“但上了石台,我岂能让他逃走。”
“他被我困在了石台上,在我手上撑了百多息,神识就被我打散,体内只有少许神识残留。”
“在被我拿下之前,他还吞了一颗黑色药丸,将修为强行提升到了元婴中期,但那也无用。”
“临死前强行提升修为,这也是为什么他的骸骨上,有很多细孔的原因。”
“拿下柏阴之后,从他储物袋中的几块符玉中,我才知晓了他的名号,知晓他出身御灵宗所属的八岐谷柏家,早年拜入御灵宗的御武原修炼,后来长年在外云游,刚刚冲上元婴尚不足十年。”
“他是冲上元婴后,回到了家族之中,在御武原稳固了一番境界,就来到了阴胥妖山所在的四界界交之地,寻找阴胥妖山的下落。”
“原是他家族的他这一支世代相传,昔年神武大宗护法五傀中的金傀和水傀,被封印在阴胥妖山中的线索。”
“这柏阴金系功法灵力,一遇到阴胥妖山后,就进来寻找封印我的地方,具体是怎么找上来的,他的符玉中也没有细说,想来也是有一些门道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找到我可不是他的机缘,而是我的机缘。”
说着时,史昭冷笑了一声。
过了几息后,又开口道:
“当时在大殿中,柏阴的肉身就躺在石台上,我思虑了好一番时日,心知这可能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
“我的金傀肉身,已经不可能从那封印大殿中逃脱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元神出窍,夺舍掉柏阴的肉身,从那大殿中逃出来。”
“但如此之下,老祖集万千灵材炼出来的这具傀身,还有傀身中的真魔之心,就都要舍弃了。能否逃出去,日后会怎样,也都是未知之数。”
“最终我选择了夺舍柏阴的肉身,当我的元神从傀身中飞出,进入柏阴的肉身之时,当即就发觉那具肉身也不是他原初的,也是他夺舍来的。”
“同一具肉身被夺舍两次,必然会快速衰亡掉。并且当我的元神进入那具肉身时,大殿中的金斗拘灵符对我产生了明显的敌意,符中又都分出一条金绳就朝我冲来。”
“片刻不敢犹豫,未及夺舍柏阴肉身,我就以元神催动肉身冲出了大殿。饶是如此,我的元神也被金斗拘灵符所伤。”
“冲出大殿后,又冲出了包裹着大殿的灵力禁制,再冲出大殿上方的山头,将柏阴留在外面的破阵法器收起,将山头匆忙整理一遍,我就快速逃离了那处地方。”
“在妖山中向外冲时,我只将柏阴肉身中的残留元神抹去,没有完全夺舍那具肉身。心知必须得找到一具新的肉身,否则我的元神也必然会溃散。”
“在妖山中狂冲了五天五夜,我也没有遇到任何修士,元神之力消耗巨大。我想起曾听殷焱说过,他曾受玉灵老祖法旨,到过阴胥妖山中一处名为于儿洞的秘境,从中取过一些天阿神光。他当时觉得于儿洞中的于儿大妖元神颇为有趣,当作一笑料给我们几人讲了一番。”
“他曾提到,天阿神光能够温养元婴,能够治愈元神伤势,若天阿神光足够,可让元神在脱离肉身的情况下长时间存在。”
“我便按照当年殷焱告诉我的,在妖山中寻找了起来,并最终找到了那于儿洞,一路冲进了第五层。”
“等到了第五层,进入那神庙后,我急于抽取天阿神光,不想在那棋盘上棋差一招,被妖力拉到了棋盘的下面。”
“那棋盘下方的黑渊,充满了阴寒彻骨的妖力,掉下去之后柏阴肉身的血肉很快就被阴蚀掉,我的元神只得依附在了其骸骨上,一边抵抗周遭的阴寒妖气,一边寻觅自救之法。”
此时庄玉微点了点头,原来史昭是在那棋盘下黑渊中待过的。
史昭还在说着:
“在那黑渊之中,我发现了不少修士的骸骨,其中有几具是元婴修士的,都已死得透透的了。”
“也就是在那元婴后期火修指骨的储物戒上,我感受到了元神禁咒的气息,但当时我一团伤重元神附着在残破骸骨上,也动不了那枚储物戒。”
“随后的二十多天,我尝试了数十种办法,都没能从那黑渊中上来。”
“而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不想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在我落下棋盘黑渊的第二十七天,感觉到神庙的大门又打开了,有一个一瘸一拐、满身伤痕的金丹中期金系女修,进入了神庙之中。”
“那金丹女修看到大殿中的棋盘后,神情先有疑惑,而后就变得欣喜,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心知那女修也是来找天阿神光的,我已感到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这女修便是史昭。”
史昭看向了庄玉,庄玉也回看向了她,神色很显敬重。
史昭缓了缓又说道:
“史昭到了天阿棋盘旁,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后,就飞到了棋盘上。”
“就在她吃掉一颗白子,天阿神光在棋盘上涌现,她欣喜地准备抽取神光时,我在棋盘下方黑渊中对她神识传音,警告她棋盘上的凶险。”
“刚听到我声音,史昭满脸惊诧,但她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对我虽有警惕却没有决然抗拒,最终在我的提示下,小心地退下了棋盘。”
“随后她就盘坐在棋盘边,用天阿神光疗伤。接下来,我就不停地指点史昭在棋盘上抽取神光,每次都抽得很少,史昭也总盘坐在棋盘近处,我也开始和她聊了起来。”
“随着我俩言语渐多,我也告诉了她,用天阿神光治疗伤势,尤其是金丹上的伤势,需要慢慢来温养,不可急躁冒进。”
“并且以她当前的修为,就算伤势彻底修复,也绝难再返回到上层,只能被困死在第五层中。”
“史昭颇有大局之观,对我的话也颇为认可。”
“如此稍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又指点了一些她的修炼,让她感受到了我神武功法的无上玄奥。”
“再后来,我告诉了她我的真实身份,我也向她明言,如果她想从这里出去,唯一可行之法,就是把我从棋盘下救上来,我与她元神融合,提升她的修为。”
“以我的见识和阅历,待我俩元神融合后离开这于儿洞,日后在修仙界必将大有可为。”
“我也可向她心魔起誓,绝不会直接夺舍她的肉身,而是合二为一。”
“起初她并没有正面回复,对我还颇有警惕,但随着时间一久,我告诉了她一些久远的秘辛,以及更深层的功法神通,她就开始有些动心了。”
“毕竟以她的天资,再加上受过这等伤势,修炼到元婴境界几无可能,出了这于儿洞,不过再苟活几百年化为一堆枯骨。”
“她还是有野心的,最终她答应了下来。”
“和你在天阿棋盘上时,用元神凝成灵线探入黑渊底部一样,我也让她用元神凝成灵线,探到了我所在的位置,随后我就催动柏阴的骸骨,顺着她的元神灵线爬了上来。”
“在我爬上来之后,又在神庙中修养了一段时间,待我和她的元神都调整好,我才用神武秘术,将元神从柏阴骸骨上脱离,进入了史昭的体内,并逐步开始融合。”
“自我的元神进入史昭体内,到我俩元神完全融合为一,一共花了两年功夫。”
“元神融合,我的修为也降到了史昭的金丹中期层次,后来我用柏阴储物袋中的灵石,才将修为提升到了金丹上人层次。”
看一眼庄玉,史昭笑说道:
“我已不算是当年的金傀,没了傀身和真魔之心,不过一肉体凡躯,你可以把我当作史昭。”
听此言,庄玉马上再起身,拱手朝史昭拜道:
“十万年后,师姐竟能有如此玄奇机缘,当真是冥冥中自有老祖保佑。”
“小弟相信师姐,日后必会有齐天洪福。”
史昭笑了下,摆手让庄玉坐下,又接着说道:
“要说这史昭,也算是聪慧过人之人,她当年被你打伤,金丹出现裂纹,暗中修炼妖族秘术企图自治伤势,结果导致伤势更重。”
“她是从其史部前辈史秀的记录中,知晓的那于儿洞,决心去那里寻找天阿神光。”
“而在去于儿洞之前,她就已推算到了自己兴许能进去,但应很难再出来。”
“故此她在出发去于儿洞之前,给她那位师弟史念下了掠情盅,那盅致使史念极度迷恋于她。她在离开前告诉史念,如果自己十年内回不来,且自己留下的元神灯不灭,待阴胥妖山再现世时,可组织人手去于儿洞中救她。”
听到此言,庄玉脸上一笑,怪不得在于儿洞中,总觉史念看史昭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拱手朝史昭道:
“小弟与师姐真的是有缘,当初史念给我等提于儿洞时,小弟对那于儿洞并无多少兴趣。”
“也是史念过于痴迷师姐,数次相邀,我等才会跟他去的。”
史昭也笑了下,而后轻叹了口气道:
“我也是没想到,等了六十三年,史念果然来了,带来的人里面,还有师弟这位我神武传承之人。”
“真的是老祖在天有灵,护我神武一缕气运了。”
看着史昭感叹神思,庄玉心神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就见他脸上笑意收起,颇为小心地对史昭问道:
“敢问师姐,玉灵老祖生前,是否曾有一只黑猫。”
被庄玉这突然一问,史昭神色一愣,三四息后才回问道:
“我追随老祖数千年,从没听说过老祖有一只黑猫。”
“怎么,你还在梦里见到过老祖不成。”
庄玉马上摇头,口中连说:
“没有没有没有…”
凝眼看了庄玉几息,史昭端起玉杯喝了一口灵酒,而后对庄玉道:
“我这次来找你,有三件事。”
庄玉马上再拱手道:
“但请师姐吩咐,小弟必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