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在另一星域当中。
山清水秀,溪流潺潺。
江山美景,鸟兽从欢。
然而,那清澈的水流中,隐约带着血色。
在那溪流上游,一名白衣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然气息全无。
显然命陨。
善尸站在这女子尸体旁,神色沉默。
面上从来挂着的和善笑容也早已消失不在。
琴仙子死了。
死在了神魂搜问之下。
善尸能清楚感受到,此间那些不朽所留下的气息。
“为什么要出山呢?”
善尸有些不明白,静静看着眼下的女子。
明明当初沈安在救下对方之后,告诫过她要隐居,再不出世,否则会死。
可为什么,她还是回到了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回到这个明显就会有诸多埋伏的地方。
是笨吗?
不同的是,上一次自己在这里救了奄奄一息的她。
而这一次,连救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什么要出山呢?”
善尸看着女子,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女子那绝美的容颜冰冷,却是已经再也不复当年温柔。
给不出任何答案。
“为什么要出山呢……”
善尸喃喃自语着,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蹲下身缓缓抱起女子冰冷沉重的尸体。
其袖中,滑落了两样东西。
一朵本该洁白,此刻却被鲜血浸染的山茶花,以及……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娟秀柔和,看起来一如走笔的人一样善良温柔。
“听闻他死了,但我却是不信的,那山茶花很美,他说就像我一样,还说我本就该如那山茶花一样纯白。”
“他说要走,说待在他身边会纠缠因果,会死。”
“所以,他走了,走之前将山茶花摘下送给了我,于是……后来那漫山遍野的花在冬雪来前也陆续凋零。”
“听闻他死了,我也是相信的,但我总归是要去看看他,哪怕是在他墓前种上几株不会凋落的山茶花,也能陪他很久很久了,至少不会像我一个人孤独的过上这么多年。”
“他说跟他扯上关系会有性命危险,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我就是想看看他……若是我死掉的话,他是会后悔摘下那花,还是后悔放下那花?亦或者是……”
“他根本不在意那花呢?”
至此,字迹染上了殷红,恍若还带着些许温热。
最后的问题,终究是得不到答案的。
就算有,她也再没有机会能听到了。
或许她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才会明知死地而无惧,她在骗自己或许会有不同的答案。
得不到不想要的答案,那答案就是自己想要的。
善尸静静看着,静静看着。
短短的一页纸,却让他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风吹发梢,衣摆轻摇。
善尸仰头闭目,任由点滴雨水打在面庞,刺骨的寒意让他仿佛更加的清醒了几分。
“是,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从逃避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
“我错了。”
他说着,缓缓睁开了双眼,将女子就在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下掩埋,随后回头望去。
那边,沈安在死的方向。
“你主动做的事情造成了答案的发生,而我逃避的行为让本可以有两种的答案最终变成了不想要的那一种。”
“你不是沈安在,我也不是。”
“没有人可以是他,他是他自己,是天下独一的沈安在。”
善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老三,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虚空当中,血光隐现,双目缠着黑缎的青年走出。
“我记得您的气息,和当初来见我的时的方向。”
“是么……”
善尸微微一笑,回头看着青年,面带欣慰笑意。
“看来,你们三个当中,只有你知道有两个师父。”
天乐沉默,随后道:“师姐也知道,在她炼制帝丹的时候,无数她眼中的天地之灵当中,我通过斩气术感知到了另一位师父的影子。”
前者微愣,随后哑然失笑。
“所以……只有那个傻小子,觉得为师是真的死得透透的了?”
天乐不语。
“不过你能来找我,想来那傻小子也不像是当初蠢笨了,或是留了什么保命的底牌,才让你没有过去。”
“毕竟……为师可是狠狠痛批过他,盲目送死的行为很愚蠢,并不感人。”
善尸笑着,似是在回忆过往。
这一刻,天乐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感慨良久,善尸才上前拍了拍天乐的肩膀。
“为师知道你来是做什么,但现在的我救不了你的大师兄,再等等。”
“好。”天乐点头。
“你不怕为师骗你?”
“师父不会骗弟子性命。”
“那如果为师要杀你呢?”
“那弟子一定会在某一天再醒来。”
“如此信?”
“信。”
“为何?”
“因为是师父。”
天乐轻轻回答着。
他的声音其实并没有那么冰冷,只是有些话少,加上没有什么表情,所以才给人冰冰冷冷的感觉。
善尸恍惚。
“所以啊……”
所以恶尸在因为许千叶死后如此愤怒,不惜暴露一切也要让沈安在回来。
所以啊……
所以他会因为一个并不如何相识却因自己而死的琴仙子如此愧疚,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
因为如果是沈安在的话。
许千叶会活着,琴仙子也会。
纵然沈安在会死……
“原来这才是自我,这才是第三尸的意义。”
“辨明真我,唤醒沉沦,这才是……万界碑所追寻的……”
“成为一个人。”
善尸喃喃说着,忽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天乐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只是看着从自己胸膛贯穿,那血淋淋的手。
扑通、扑通……
善尸的身体有无数的血气涌入天乐体内,那颗心脏消失在符光的闪烁下消失不见。
善尸看着眼前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情绪表露的青年,温和开口。
“老三,为师其实有些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但……为师相信你们,也相信……”
“沈安在。”
星光点点,化作万千虚幻泡影,消失天地之间。
善尸本就是恶尸分离的魂魄,借以人丹之力轮回而成,如今自我了结,当然是重新化作虚无魂魄,泯灭于天地。
咔擦……
魔刀血吞,微微裂开了一条缝隙,无数的血气狂涌,拼命挽救着天乐逝去的生命力。
熟悉气息当中的陌生彻底消失,但却飘散在天地各处,虚无缥缈。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将这些魂魄从天地间重新搜寻回来,炼制融合!
天乐怔住,摸着心口的窟窿,缓缓抬头。
“师父,别怕……弟子在。”
“当初将您的肉身炼没,弟子会再替您炼回来。”
“谁也……”
“休想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