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维钧面露审视,钱绍方来登州做什么?
大前天父亲来电话,告诉他专案组已经解散了。既然解散,他不该回港城,回他的招商局继续“上班”吗?
钱绍方见傅维钧默不作声,心里一哂,这小子防备心不是一般的重。
主动开口解释,“你年前在回京火车上遇到的那个使钢弹的特务还没有落网,上面让我在内地再待一段时间,查查这个人。”
这解释倒说得过去,傅维钧放松了戒备。
特务之间有特殊的信息传递渠道,很少碰面,铁路订票系统那个隐藏者虽然把知道的都招了,但对火车上的行动者所知不多,连外貌都形容不出,线索太少,那家伙到现在都没有落网。
歼八试飞还没有结束,特务一日不除,隐患一直存在,这事快成了姜师长的心病,不停地给上面打电话要求彻查。
部队的案子由部队情报部门管辖,钱绍方的到来不算突兀。
小傅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就不是傅小狗了,“你们部门是没人用了吗?怎么就显着你了。”
钱绍方得意地笑,大言不惭道:“可不就我一个厉害的。”
傅维钧默然之后,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你没妖气,因为你已经脱离了妖的范畴,快成精了。”简称妖精。
嘿,这臭小子挖苦人跟喝水一样,成习惯了是吧?
钱绍方以长辈的姿态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可不能这么跟姑娘说话,容易打一辈子光棍。”你都是死过一个未婚妻的人了,心里没点数吗。
傅维钧不吭声,打光棍?反了。我被光头棍子打倒是真格的。
心理活动没必跟钱绍方说,“这会都八点了,”小傅指了指廊檐外的雨,继续挖苦,“你出来散步?”
他还是觉得对方来登州的目的不单纯。
钱绍方晃了晃手里拎的饭盒,“有个年轻的女同志走路没注意,崴了脚,我学雷锋把她送到医院,学雷锋学到底,看她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晚饭不一定吃得上,就让招待所帮忙蒸了个鸡蛋糕给送过去。”
“年轻姑娘?长什么样?”傅维钧眉头紧了紧,追问道。
“梳两个辫子,个头中等,二十岁左右,挺白净的,长得也挺秀气。”钱绍方疑惑地挑眉,倒是没隐瞒,把姑娘的特征说出来。
傅维钧让钱绍方在门口稍等,快步进了招待所,出示证件之后,让前台服务人员帮忙查了下住宿登记,没有孙殿菲。
转身走入雨幕,招呼钱绍方,“下雨不方便,我开车送你去县医院。”
孙殿菲在安康县没有认识人,没有投宿的地方,说不定真出了意外进了医院。
县城不大,十分钟后两人就走进了钱绍方学雷锋帮扶对象的病房。
八人间病房,只靠窗的那张床躺着一个病人,确实是熟人,肖半夏。
病房静默如谜,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三人心头燃烧。
肖半夏道行最浅,情绪外露最明显,惊疑不定的目光来回在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脸上扫视。
回到向阳大队这些天,她度日如年,东西在自己大意下丢失,怕被爷爷和父亲责骂,她不敢写信告诉他们实情。
在南李村查找了两天,她甚至偷偷用钱开路,贿赂附近的住户告知线索,还是一无所获,那个偷窥狂来无影去无踪,什么都没留下。
介绍信到期,她没法在青市再待下去,而且继续找下去,南李村的居民和派出所公安该对她起疑心了。
不甘心又能怎样?她对青市一点不熟,就算南李村的人合起伙来骗她,她也发现不了破绽,如今对找回东西已经不抱希望了。
心情不好,走路心不在焉,不小心踩进路面凹陷的深坑里,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把脚扭了。
幸亏有人帮忙把她背到医院,本来要回向阳大队养伤,但是天气不好,又没有顺路的人帮忙带信,她想先在医院待一晚,明天白天再想办法通知一起插队的知青来接她。
对帮忙的叔叔她心存感激,得知他是临时过来出差的,心里还有些遗憾,没机会好好感谢一下雷锋同志。
此刻心中的感激荡然无存,她没忘记傅维钧对那笔财产的觊觎。她不认为两人是一伙的,同伙没必要一起现身。
看到傅维钧,很难不怀疑这位雷锋的目的,难道他也想套取宝藏所在?
没了!全没了!
肖半夏心生一股快意,让你们惦记,东西一根毛你们都摸不着!
钱绍方脸上的笑属于半永久的,任由肖半夏打量,同时对方的表情变化也被他尽收眼底。
转头笑眯眯地看向傅维钧,“安康县果然小,看样子你俩认识啊。”
傅维钧目光微凉,“她是我战友的对象。”
视线在钱狐狸脸上停驻了两秒,傅维钧心头的疑惑又深了一层。
这人还要跟师部打交道,因公而来应该做不了假,,因公之外,会不会有私不好说,尤其是还跟肖半夏搅合在一起。
有一点他可以确认,事情没那么巧,钱狐狸接近肖半夏是故意的,至于目的,应该还是为了财。
搞情报的探知家族隐秘有先天的优势,尤其这人还是行业翘楚,港城经济繁荣,大陆没法比,在那里待久了,人很难不对钱财心生渴望。
对于陌生人,尤其是能力强悍的陌生人,傅维钧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多些戒备总好过当傻白甜,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强。
傻白甜还是听曾燕呢说的,听得囫囵半片,搞错了性别都不知道。
静默还在继续,如果用动物比喻病房里这三人。
肖半夏像只被追得筋疲力尽的麋鹿,危机当前,准备撂橛子鱼死网破。气定神闲的老狐狸钱绍方当仁不让,傅维钧则是暗暗戒备的鹰隼。
麋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狐狸一脸轻松玩阳谋,鹰隼近可攻退可守,丛林厮杀一触即发。
不想,却被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破。
小胖墩陆倩呼哧带喘地跟在大队长身后跑进病房,忽视了钱绍方,发现傅维钧竟然在,一脸不赞同,痛心疾首道:“表哥,半夏名花有主了,你可不兴胡来呀。”
众人:“……”
逗比一来,想厮都厮不起来。
傅维钧磨牙,“光长肉,不长脑子,多吃点鲅鱼籽补补吧。”
大队长放下悬着的心,笑呵呵打圆场,“陆知青你别瞎说,今晚你别走了,留下来照顾小肖,明天我让老赵头赶车来接你们。”
三个大男人不便久留,一起出了病房。让大队长带路,傅维钧在一楼找到值班护士,还是没查到孙殿菲。
钱绍方好奇,“小傅,你到底在找谁?”
撇开私事,找人是钱绍方的强项,傅维钧没隐瞒,沉声道:“我在找另一个需要吃鲅鱼籽补脑子的。”简短把孙殿菲不见的事说了。
钱绍方闻言接过指挥棒,“失踪头几个小时是搜寻的最佳时期,你跟医院借电话,向部队借人。”
又转头对大队长道:“麻烦同志你去通知公安部门,你们本地人熟悉情况,帮忙想想哪里适合隐藏。”
大队长没含糊,立即奔公安局。
傅维钧也意识到出事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孙殿菲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