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你再遇到云子,能不能放他一马?虽然他最后出卖了我,但在我们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里,他对我真的很好,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宁宁的请求也适时涌上我的心头。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确实不合时宜地心软了。
“对方明知道杀不死我,却还是动了手,他的目标真的会是我吗?会不会云子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理由,我挣扎着爬起身,捡起地上的谒灵符用力一抹。他看着我掀开他的衣服,眼睛终于动了动,神情也渐渐趋于复杂——他似乎知道我的血可以救他。
我正准备试试能不能将血直接从他伤口灌注进去,目光却不禁一滞。
我本以为他中的是什么弩箭,可他心口的缺口是如此的熟悉,我扭过头仔细看了看陈辛手里的东西,那果然是一柄单从外形上看和谒灵符几乎一模一样的石钎——原来他刚刚是在惊讶这个。
“这真的会是巧合吗?”当时我就意识到了什么,更有一种预感我方才的猜测怕不是要成真。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尝试着将我的血往云子伤口里灌,可不知道是我体内刹梭含量不够,还是就算它要生效也必须通过特定的办法,他的伤势并没有任何好转。
我不由看向小橙子,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谒灵符真的可以对和符主有血缘关系的人生效了。
她抿了抿唇没有动,云子眼中却多了几分释然。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在谒灵符最空虚的时候对她动了手。”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你不知道,当时我问你要来谒灵符,发现自己还是没法让它认我为主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开心,直到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竟也渴望她还活着……”
说完他已是气若游丝,我仍旧看向小橙子,希望她能再考虑考虑,毕竟除了冯霁和冯勇,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终于她点了点头,接过谒灵符轻轻按住他伤口,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着我们:“谒灵符没法生效,他不是我舅舅!”
陈酉立马想起来什么,撩开云子后背的衣服一看,那里果然没有他说的那个红色印记,然而我一眼就看到了云子后背靠近腰的位置那个硬币大小的黑色胎记,是如此的醒目。
一个念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冒了上来:“难不成他身上也发生了记忆移轴,他才是真正的封移?”
难怪他那么讨厌火锅的味道,难怪他会平等地仇视每一个有可能成为封移的人……
可这未免太过黑色幽默了,仿佛老天爷开了一个命运的玩笑。
“死了。”陈酉放下衣服,顺手探了探云子的脉搏和鼻息,一脸爱莫能助地朝我摊了摊手。
我默不作声地帮他合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感慨亦有同情,还有一丝兔死狐悲——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封移,偏偏他离这个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这样看来,陈梦兰的话未必就是假的,只不过她棋差一招,最后封移也被人掉了包,我甚至有点无厘头地想到,如果当年死的确实是“王岭飞”,那搞不好我真是陈雱。
“虽然谒灵符的汲取已经被打断,但此地依旧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陈辛将将开口,底下冷不丁传来一阵轰鸣。
一听这动静,王崇明脸色大变:“糟了,上面这股疒气只是幌子,下面只怕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特殊宿源在汲取周围的疒气,而且已经形成疒流马上就会和这里刹梭潮短兵相接!”
他拉起我拔腿就往底下跑:“快走!”
我们穿过玉骨神木,一窝蜂地往甬道里钻,眼见就要到我们下来的那个路口,我不由停下脚步:“要不你们先走吧,我想走这边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让那股疒气和刹梭合流……”
王崇明想也不想说道:“那我也去。”
我没有拒绝,如果没法合流,我们只能效仿天镇阵将疒气转化为超疒直接将底下的刹梭潮中和掉,到时候还得靠他。
我们互相扶持着正要往对面去,陈辛伸手一拦,眼中警告意味明显。
陈酉替他把话说了:“就凭你们两个?看看你俩现在这狼狈样,刚刚要不是我和鸽子搀着,你们估计都跑不出来!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上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吧。”
我没有动,王崇明也没有动,我和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决。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王仙村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更不知道等其他人回来我要怎么跟他们交代,我想小岭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点点头:“我实在没法心安理得地离开,再怎么样也应该去试一试。”
陈酉拿不定主意,索性看向陈辛,陈辛就果断多了,直接朝他和鸽子使了个眼色,大有说服不了我们就直接动手的打算。
就在我们僵持之际,一阵脚步声突然从上面的甬道传来,他们四个一阵眼神交流,倒是很快达成了一致,心有灵犀地退了回去。
我却已经认出来人是谁,目光不由自主地投了过去,随着一道手电光从甬道里往外一泄,两道人影出现在路口。
见是我,王顺宁差点没跳起来:“之前我们在村口祭拜的时候,妈说看到你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在这儿!”
感情那会儿我瞄到的火光是他们在焚烧香纸,难怪郑亦衡要叫住我,不然我一过去他们就露馅了——直觉告诉,他们能坑到其他人,但未必能蒙得住她。
王顺宁装得也挺像,不过我估摸着她早就猜到他给我通风报信的事了,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演得太过了,他立马会意,干咳一声,看看我又看看王崇明,非常机灵地转移了话题:“你俩受伤了,严不严重?”
王崇明却没有理会他,只看向她:“七奶奶,您怎么回来了?”
“七奶奶?”陈酉有些傻眼,不过很快他就领会到了我和她的关系,干笑着打了个哈哈,“四叔,你在王仙村的辈分也挺高的哈?”
王崇明更是感慨,回头冲我一笑:“下来的时候我不是把电梯断了闸吗?亏我以为是之前动手那人去而复返了,没想到他去是去了,倒也把电梯恢复了,这不捎下来一个大救星!”
他似乎早就知晓她的背景,将情况这么一说,恳求道:“七奶奶,眼下这情况我是真不敢再跟您客气了,这事还得劳您出手。”
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朝他一伸手:“行,东西给我吧。”
他将装有陇山石髓的匣子往她手里一递,然后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她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径直朝甬道左边走去。
我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背着身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你,没有把握的事也闷头去做,照顾好自己吧,别来给我添麻烦。”
我被她呛得有点尴尬,干笑一声朝其他人道:“那咱们先上去吧。”
一回到酒店大楼,王崇明就把我们领到了他常住的套间——这里倒是装修得挺好——他自己却闲不下来,招呼王顺宁给他作伴,准备去村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这样万一连她都搞不定,我们也好及时撤离。
他俩一走,就只剩下我和陈辛他们大眼瞪小眼,最后我实在没忍住跟他道了个歉:“对不起,我一开始就骗了你,其实我既不是符主也不是陈雱。”
不想他来了一句:“见到陈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符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