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空中连廊上,前往社团大楼的异常人类聚集部。
在放学期间,这里本来应该来来往往,有诸多学生才对。
不过,现在大多数学生都去楼下凑热闹了,所以这里略显空荡荡,只有桧山修和芥川妃奈两人在行走。
“那,修桑你觉得,是因为千鹤生气,才导致这个事件的发生吗?”
芥川妃奈看向桧山修,意有所指的问道。
桧山修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她,回说:“对的,我好像都没在脑海里多思考过,就觉得应该是这样子了。我想这就是妃奈同学说的——直觉。”
芥川妃奈没有接话,只是回以苦笑应对。
以此来看,她那无法回复的苦笑,显然代表,她明白了这是桧山修对她之前的说法进行嘲笑。
直觉,真是万能的说法。
接着,桧山修侧头看向芥川妃奈,一副“我想听你说说看”的态度,同样意有所指的问道:
“那,妃奈同学你的直觉是怎么认为的,神部千鹤是在发脾气么?”
“应该不是……”
桧山修又问道:
“为什么,因为神部千鹤个性很温柔吗?”
说这句话时,桧山修自己忍不住都要笑出来。
喂,神部千鹤个性很温柔什么的,真是太好笑了吧,哈哈。
芥川妃奈似是埋怨的看了桧山修一眼,摇着头:
“因为千鹤也是个不会生气的人啊。”
怎么能这样讲,你这是骂她是机器人么……
这个说法,简直和桧山修的“原始人”说法,天差地别呢。
不过,把神部千鹤比喻成一个战争机器人,也没有差啦。
……
异常人类聚集部的社办,也就是社团大楼五楼、发生命案的第一现场。
此时除了破碎的窗户,室内并无异样,高悬的太阳,日光斜斜射进室内,金橙橙一片。
桧山修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芥川妃奈则慌乱不已,时不时用目光打量周围。
让她慌乱不已的原因有二,一是刚刚发生的「坠楼事件」,二是对面争吵着的两人——神部千鹤与田村秋子。
不过,说她们在争吵有些不正确,他们俩根本没有吵起来,所谓的两人争吵,只是田村秋子单方面持续教训,神部千鹤则沉默应对,一副话不入耳的模样。
但从她们的争吵中,桧山修也搞清楚了,这两人为什么杠上,差不多就是「坠楼事件」的后续——不该在学校里杀人或不应该在窗边露面之类的“小事”。
喂喂喂,重点不是这个啊!重点是杀人啦!你们杀人啦!是犯罪啊——桧山修很想对她们这么说。
“你就不能和桧山学学,桧山哪怕动手也会选择没有人的地方!”
田村秋子讲得也太直白了,就算被她那么夸自己,桧山修也没有丝毫感到高兴。
但田村秋子没理会一旁“不高兴”的桧山修,继续教训道。
“先不讨论为什么动手,我觉得千鹤你的话,肯定能处理的更好,悄无声息的,绝对没问题!总之不应该这样引人注目,闹得全校皆知的地步。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希望千鹤你能稳重一点,聪明一点!”
“伱的废话很多。”
神部千鹤淡漠的回道。
这时芥川妃奈凑在桧山修耳旁,悄声开口,桧山修微微后仰,离她的脸稍稍远点,听着她轻微的声音。
“修桑……你快劝劝她们别吵了……”
我劝他们别吵了?我都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吵架呢?
不过,桧山修可以确定的是,他俩的脑袋肯定有问题且听力都很厉害。
她们可以听到芥川妃奈说的小声话!
神部千鹤与田村秋子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撇向他们两个。
先说话的是芥川妃奈,她不安的扭了扭身字:
“大、大家,都看我干嘛……”
接着是神部千鹤:“总是听田村老师的废话,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也来说说吧。”
田村秋子也不甘示弱:“你们也来评评理。”
桧山修耸耸肩,带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迷茫说道:
“不不不,我们不知道前因后果,没办法评价。不过嘛,田村老师一副教训人的样子,这可不对。因为发脾气是没有用的,而不发脾气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美德。”
“切,没有人不发脾气!”田村秋子冷哼反驳。
桧山修只是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于是脸颊微微泛红的芥川妃奈,小心翼翼的补充说明:
“谁都会发脾气,但暴怒可是原罪……”
说完,芥川妃奈不但低下了头,整个人的气氛也比刚才更加沉默,或者害羞这个词更好。
桧山修则是认同地点点头:
“说得没错。不过嘛,田村秋子未必知道什么是原罪,还请妃奈同学,好好给田村老师解释解释,什么叫原罪……”
“蛤~也太小看老师了吧?”田村秋子说,“不就是基督教的七大原罪么?不过,老师可不信教的!哼哼,老师扫除的邪教没有百个,也有八十了!”
“那您还是真的厉害。”
桧山修真心的称赞。
望着称赞自己的桧山修,田村秋子轻蔑地一笑。
“还有,别把生气和暴怒混为一团!生气是生气,暴怒是暴怒!生气是好事,暴怒是坏事!”
芥川妃奈抬起头来,眼中略微迷茫,显然听得一头雾水,神部千鹤则目光闪了闪。
而桧山修,他霎时间便理解田村秋子的说法。
不过,他此刻的神情却和芥川妃奈一样,装作很迷茫的表情。
但田村秋子似乎没有丝毫要解释没打算,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其他的原罪也是同样如此!”
“啊,田村老师,抱歉,我听不太懂耶……”芥川妃奈怯怯的说道。
“是嘛?可能是老师表达得不够清楚。”
田村秋子双手抱胸,一副老师认真上课的模样,脸上依然轻蔑地看着桧山修,似是对桧山修的不屑,冷声解释道:
“就比如,七大原罪里的暴食,我们可以说暴食不好,绝不能说吃东西不好。再说了,完全没有七大原罪的人,不就是圣人了吗?而完全没有七大原罪的世界,不就是大同世界,无法进步的世界了吗?”
桧山修刻意夸张地拍手叫好:
“老师不愧是老师,说的太好了,简直无法反驳!”
芥川妃奈目光在田村秋子和桧山修两人身上游走,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她说道:“大同世界不好么……?”
田村秋子摇摇头。
“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嫉妒心,不就是世界完全没有进取心了吗?到那时候,世上的所有人不都跟木偶一样?”
听得非常专注的神部千鹤,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桧山修,沉吟道。
“的确如此。桧山同学不就是这样的吗?”
桧山修也有种如果世界都这样,那世界绝对不美好,且他想象不出那种世界是怎样。
不过说到自己,桧山修心里阴沉了不少,语气略微不快地说道:
“我吗?之前我活的挺自由自在的,没什么不好……”
“不是,桧山你真的觉得全班同学,甚至全校同学,都考的像你一样平均分,真的好吗?那样的话,学校还不是直接破产,根本没有人会来偏差值那么低的学校读!这就是现实!”
轻蔑地说出这段话的田村秋子,语气上已然带上了几分不屑。
她不是对桧山修不屑,而是对这个现实不屑。
这样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或许……桧山修突然感到惊悚,他发现自己从未思考过,如果他人也像自己一样,那世界会怎么样?
如果妹妹变成像自己一样的性格,小老头桧山小希……哇喔,根本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果然大同社会、乌托邦什么的,还是想想就好,别存在了!
“好好好,那老师你随便生气吧,你是正确的!”桧山修认真的点点头。
“哼,我可不会随便生气,我只会对自己认为重要的事生气!如果有个人对于任何事都会生气,那就是暴怒!而反过来说,对任何事情都不会生气,那就认为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也无法喜欢上任何事物!”
说的太对了。
没错,我生气起来非常可怕!那就代表我有非常喜欢,非常重要的东西!
哦,原来妹妹对我那么重要吗?
看来回去要对妹妹打一顿了,这就是爱嘛。
桧山修在脑中胡思乱想着,突然想起现在讨论的不是「坠楼事件」吗?
对耶,起因经过她们都还没说呢,怎么分析啊?
于是桧山修选择结束这个话题,重新掰回之前的问题:
“要说发脾气,田村老师现在发脾气的原因是什么?这个坠楼事件到底怎么发生的?”
桧山修话声刚落,便清楚感到神部千鹤的情绪登时一变。
惨了,感觉自己踩雷的桧山修懊悔不已。
原本双手抱胸,一脸平静,沉默的听着几人发言的神部千鹤,嘴唇微微一勾,脸上似乎出现了一抹笑意。
她没有夸张地把情绪写在脸上,这种情绪不过是敏锐的桧山修猜疑出来的。
只见神部千鹤轻轻说道:
“啊,对了,我记得桧山同学加入异常人类聚集部的义务可是帮我出谋划策的。我怎么给忘了,我想桧山同学一定能完美解决这件事情。”
真是太大意了。
刚才和田村秋子愉快的聊天氛围,让桧山修心神微微放松,还暗忖以她们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嘛,真是大错特错!
要命,果然踩到地雷了。
桧山修在心里摇摇头,虽然现在偏离了自己的“旁敲侧推”,但开门见山也不错,能早点回去呢。
他顿时面露严肃,摆出认真的态度,说道。
“喔,是什么事?神部部长。”
“嗯,其实是我的一个追求者。今天第六节课的休息时间,我看到了我以前的追求者,中村黑泽出现在校园内,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便把他来异常人类聚集部聊了一会……”
“……那个男的就是中村黑泽?”桧山修问道。
神部千鹤微微颔首。
……
异常人类聚集部,时间稍早的时候。
“好久不见,中村学长。”
“……是啊,也快两年了吧。那时你说的话,我一直很在意,因为我真的很喜……”
“你杀人了吧?中村黑泽学长。”
中村黑泽一愣,随后露出自信的微笑,点点头道。
“是的,原来你发现了啊,我来学校就是为了杀人,多亏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中村黑泽笑容逐渐变态,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异常人类聚集部。
……这时,神部千鹤敏锐地察觉到中村黑泽变得猩红的眼白。
中村黑泽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中村黑泽没有回头,边走边说:“看样子,你知道了吧。没错,退学之后我答应了……的邀请与实验。到头来,我还是成为了失败品……可是,我不愿放弃,因为毕竟我也是科研人员嘛……”
“喔,最近社会上出现的「血腥杀人者」就是中村黑泽学长吗?”
神部千鹤正视着他的背影。
中村黑泽离去的背影稍微顿了顿,但他还是背对着神部千鹤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半年前,我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由于没有素材,只能自己去找了……”
“喔,现在你的目标是明德高中的学生?”
“……不是,我的方向走偏了,我熟悉药物,也对自己的技术自信,但少了仪器可不行,别的学校我都去过,但……真是的,为什么如此丰富的仪器跟明德高中有关系呢?”
自嘲般的笑容响起,中村黑泽已经准备把异常人类聚集部的门打开,准备彻底离去了。
“这么快就准备离开了吗?你的杀人冲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神部千鹤若有所思,试探之下,她发现中村黑泽前言不搭后语……理智已经丧失到非常严重的地步。
杀人冲动……中村黑泽顿了顿,他之前想都没想过,会从神部千鹤嘴里听到这个词。
不过,也对。
追求成为强者的神部千鹤,必然也接触过暗世界呢。
两年前。
中村黑泽因为知道自己是个弱者,便开始追求强大,答应那个暗世界里的邀请的时候,也是希望自己变得强大呢。
而从实验失败开始,就注定他会走上一条无可饶恕的偏执之路。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失态啊。
“中村黑泽学长,弱者是无法克制本能的,你终究会一次又一次的杀人。”
听见神部千鹤高高在上的话,中村黑泽咬着牙闭上眼。等在次开眼时,两眼一阵通红,似乎理智已经丧失了。
“……我是因为你才去杀人的啊!”
他痛苦地咆哮着,并快速转身,猛的冲向神部千鹤。
他那狰狞的面孔,浑身暴怒的气息,如同要把神部千鹤杀掉一般。
“你的意志太弱了。”
飞快奔来的中村黑泽,被神部千鹤用一只手猛地掐住喉咙。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
中村黑泽身子挣扎,口中怒吼。
神部千鹤淡漠的看着他,依旧冷冷清清的说道:
“……中村黑泽学长,你知道超级药剂这个东西吗?既然在暗世界的科研机构工作,应该多少听说过吧?
虽然不知道你研究的是什么东西,但我想,那东西的本质,应该是和超级药剂一样的东西,不过是永久类型的。
也就是说,超级药剂的那种杀人冲动,你研究的东西也有,且更加强大……很遗憾,你的意志克制不了这种冲动,所以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你了,就让我给予你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