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小偷、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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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理子走上天台。
穿过天台狭小的门,雨声越来越大,而眼中的色彩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光彩夺目,她仿佛深陷于奇妙的世界之中。
淅淅沥沥的雨水世界,其实也是绚丽多彩的!
雨水敲打栏杆的声音比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更清脆,色彩也随着雨水顺着栏杆缓缓落下而不断变化,雨水中恍若夹杂着森罗万象的颜料。
但这一切,似乎唯在她透过厚厚的眼镜下那双特殊的眼睛才能看到,那双眼睛黝黑明亮,映着雨水的艳红、雨水的海蓝、雨水的俏红、雨水的碧绿……把多彩的世界尽收眼里。
说起来,这些颜色甚至是特殊的眼镜都不能抵挡呢,不过……还真是好看。
黑川理子眯起眼望向远处的乌云,有些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
轰!
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炸起一声雷鸣。
——多彩的世界亮了!
这个感觉突然浮现在黑川理子的脑海中,让她震撼,有些愣愣的望着天空。
真是五彩缤纷啊,所以世人眼中“正常”的雨天雷鸣到底是怎么样的,也是如此光彩陆离的吗?
刚才脑中浮现的那一幕,现在是想忘都忘不掉,但却也有一种只能自己独自欣赏的孤独,静静地浸满全身。
五彩缤纷的世界边缘,有一个人“普通”的人静静的坐着。
那里本不该有人的,现在却坐着一个人影,他身上的色彩与五彩缤纷的世界相比略显得单薄,有着格格不入的意味。
黑川理子望着天空会心一笑,低下头继续朝那个目标人物靠近,总觉得那个人会给她带来特殊的惊喜呢。
穿过混在雨水里的各种色彩,那个人的全貌映入眼帘。
是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学生。
黑川理子的步伐停住了。
那个学生正双目紧闭,将头依靠在后面的墙壁上,双手安静的放在腿上,似在静静聆听着雨声。
像是听到了杂音一般,他眉头不禁皱了皱,而后睁开眼睛,望向了黑川理子。
一瞬间,视线对上了。
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或许没有这个少年有趣呢。
不知为何,那一刻的黑川理子有了这样的想法。
◇
听到雨中的杂音,像是轻轻的脚步声,桧山修睁开眼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穿着标准oL套装的女子。
女子手里提着一个罐装啤酒,柔软的黑长头发随意散在肩膀后,长长的刘海和大大的眼镜遮住了她的样貌,只不过从她白皙的皮肤上看,她应该是个美人。
一瞬间,两人视线相遇了。
卧槽,黑川理子!神偷黑川理子!实习老师黑川理子!有钱人黑川理子!大麻烦黑川理子!
这个人很麻烦很麻烦,自己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装作不认识!
桧山修低垂头,眼神开始闪躲,佯装怯弱。大概以为这样就不会被盯上吧。
他害羞、不安的行为映进黑川理子色彩斑斓的是视野里,她笑了笑。
桧山修避雨的这个地方是天台屋檐下的小小阶椅。
平日里很多学生都会来这里吃便当,不过在下雨天,就会很少有人来这里了。更何况,这里的避雨效果并不是很好,就像街道上的屋檐下一样,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应急用的。
这个看起来很乖的学生,来这里应该是来听雨声的吧。居然冒着风雨,承担身子被淋湿的风险过来听雨声,他还挺有情趣的嘛。不过,这个年龄段的骚年……不应该更加中二自我一点吗?不,不对,也许这就是这个骚年中二的点呢。
为了欺负桧山修,让桧山修让出屁股下保护好好的旱地,黑川理子故意又往桧山修身边凑了凑,还把啤酒罐子放在桧山修大腿边的位置,十分贴近。
桧山修果然如她预料中的那样,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低头致礼,连忙往旁边移了移位子。刷,屁股上的布瞬间擦掉了阶椅上的一点水滴。
黑川理子则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拿起啤酒罐子凑在嘴边,微微嗫饮,发出了舒坦的声音。
六月是梅雨季节,也是雨天连连爆发的季节。
今年的六月,也老实的很,倾盆大雨垂直而下。
城市似乎因为这场大雨而陷入朦胧,肆意的沐浴,任由雨水冲刷。
敲击栏杆的雨滴、天台上雨水淅淅沥沥流向低处,还有啤酒罐子拿起、放下时发出的清脆又悲伤的碰撞声……
这一切让黑川理子有种剥离现实的虚幻感。
与此同时。
从刚才起,桧山修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应付黑川理子。
既然对方找上门来,他也没有愚蠢的认为这是巧合。不过,对方没有一上来就和他搭话,真是太好了。
也许,思考一下就能蒙混过关。
桧山修不觉松了口气。
虽说也有对方和自己一样喜欢下雨天,所以上天台看雨的可能,但发生了那件事情,他不也由得担忧起来。
嗯,不过应该没关系吧,只是可能看到对方偷东西而已。
桧山修不自觉地撇了一眼黑川理子。
黑川理子坐姿随意,把喝到一半的啤酒罐送到嘴边。
学校里应该是禁止饮酒的,但是她却丝毫不在乎呢。这个人,大概是不可能成为好老师吧。
反正桧山修觉得除了钞能力,就黑川理子在实习期间的那些行为,根本不可能通过实习!
突然——
“喂,桧山君,要不要来一口。”黑川理子递来啤酒罐子,带着笑意说道。
“啊。”桧山修吃惊地叫出声,他像是真的吓了一跳,快速低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喏。”黑川理子扬了扬手中的啤酒罐子,继续递给他。
“啊,对不起!”桧山修慌忙道歉,神情万分不安。
而心中则是无语万分,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气质。不然,为什么父母还有黑川理子,都叫他饮酒呢?
是因为他身上的特殊气质?还是因为自己遇到的大人,都是“坏”大人?
“哈哈哈,逗你的呢,桧山君。”
听着那慌张中透着单纯、干净的十几岁年轻人的声音,黑川理子感觉,真可爱呢。
她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又轻轻地喝了一口啤酒。
桧山修继续垂头装作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
黑川理子则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心情愉快了。
明明无可奈何、无可救药、无所适从的日子还在延续,且似乎看不到尽头,自己却因为这种小事就感到真的开心……真是奇怪呢。
黑川理子又喝了一口啤酒,重新眺望雨中的缤纷世界。
享受起这片刻的安宁。
从刚才开始,雨势就没有变弱过。
森罗万象的色彩也丝毫没有退却。
如果长时间用眼睛眺望着这炫彩多芬的世界,就会让眼睛觉得自己在工作过度。
它们也就像熬夜过度一样,感到十分疲惫或者想偷懒,看到的风景也会变的层层叠叠的虚影;
五彩多芬的天空看起来就像是各种颜色扭曲的不可名状;
淅淅沥沥的地上不断扩散着扭曲的色彩波纹,像是身处不可名状的地狱,周遭爬行者不能言明的怪物;
雨水、雨水也像一把把带着色彩的匕首,带着致命的危险——对了,这就像这个世界一样。
世界就是那么真实,好和坏绝对无法形容它,只能说真实,而真实也绝不会永远美!
……我这个人,就因为完全知道什么是真实,所以也就很随性呢。
母亲、私人礼仪老师、学校都教过我各种礼仪规矩,打招呼礼仪也好,吃饭礼仪也好……我却极度不喜欢,自然也不擅长。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小时候,班上除了我以外的人,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实行那些礼仪规矩,真让人压抑不已。
打招呼时大家双手提裙点头,吃饭时大家双腿并拢,细嚼慢咽。说起来,罗里吧嗦,繁琐的要命。
至今为止,我都理解不来,为什么要有那些礼仪规矩?为什么大家都要遵守那些礼仪规矩,为什么就不能像那些普通学校一样,明明大家都是人,长的差不多,也没什么不同的。
搞不懂,真搞不懂,那个压抑的学校里,为什么有专门教礼仪规矩的课程啊。
难道大家不是一样的吗?上了贵族学校难道就是贵族了?这样就能和普通人不一样了么……
“……那个,不好意思。”
黑川理子的思绪突然被桧山修紧张的声音打断,她抬头望着桧山修,把啤酒罐子翻了个面,倒了倒,傻乎乎地回了句:
“欸?现在才想喝,已经没了耶。”
“……雨越下越大,我准备先走了,黑川老师。”
“呃……再坐一会儿嘛。”黑川理子哀求着说道,但动作却霸道的很,直接扯住桧山修的手臂,不让他走。
怎么突然就走神了呢?明明是带有目的过来找他的啊,居然一下子坐了这么久,把目的都忘了。
“啊,抱歉,可、可我真该走了啊……”
桧山修有些窘迫,难为情地低下头。
看到他这样子,黑川理子笑了笑,把他重新拉回座位上,又用温柔的声音微笑着说:“不急不急……”
他应该很慌吧,没想到我会找上门。
黑川理子用力把手中的啤酒罐子捏扁,啤酒罐子的哀鸣在她手中“嘎嘎嘎”地作响。
桧山修仿佛被这凶残的一幕吓了一跳,偷偷望向啤酒罐子,啤酒罐子已经扁的不能再扁了!
黑川理子也察觉到了他的偷看,轻笑着打量起他来。
头发剪得很随意,刘海已经长的可以遮住额头,眼睛眉毛看起来很普通,没有太大引人注目的点……大概还在为刚才的交谈难为情,所以头低低的垂着呢。
身材不胖不高、不瘦不矮,挺普通的一个人,丢在学生群里我也不会注意呢,要不是他察觉到我“拿”了东西,我和他根本不会产生交际……等等,黑川理子突然醒悟过来。
有点奇怪呢,呃……察觉到我“拿”东西的人,不应该这么普通,他一定有特殊的点!
“桧山君啊,你不普通呢。”
她的好奇的心理忽然像是看到食饵的鱼,一下就上钩了。
“昨天我们见过。”
“欸?”桧山修故作疑惑地看着黑川理子。
远处的雷声再次作响,仿佛在这个刹那照亮了整个世界。
黑川理子微笑着念出一个词:“三芥超市……”
她轻轻拿出口袋里的东西,而后认真直视着桧山修。
“……化妆区,YSL,人鱼姬?”
“喔喔喔,原来昨天是黑川老师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黑川理子还没念完,桧山修就连忙开口说,一副根本不知道什么“YSL人鱼姬”,只是碰巧和老师偶遇的学生而已。
黑川理子不理会他的说辞,就自顾自的把“YSL人鱼姬”竖着摆放在她和桧山修中间。
那一瞬间,她仿佛成了一个真正的老师,看着自己学生说着和“作业忘带了”一样拙劣的借口。
黑川理子透过目光的感觉到桧山修不安的心情,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傻孩子,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她在心里偷笑着,名古屋的三芥超市是她家超市的分店,她每次“拿”完东西,都会在第二天去检查战绩。
如果她被人发现了,那个发现她拿东西的人,职业生涯就会——升职加薪!
没发现也无所谓,毕竟她那么厉害嘛。
他肯定不知道吧,他回去查监控的行为已经被我知道了。黑川理子不由得觉得开心。
但她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应该让他知道,毕竟这样才有趣呢。
直接揭晓答案什么的,多无趣啊。
桧山修头低低的,仿佛一个胆小懦弱、害怕老师的学生,但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撇向那一只粉色的“YSL人鱼姬”,因为他知道这根细细的、好看的、价值19万日元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不过没等他沉默多久,黑川理子就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就会和电视剧里——坏人对待好人的态度差不多。
总的来说,黑川理子很是嚣张。
浑不在意的气势拿捏得死死的。
她还安慰起桧山修来,说是安慰,还不如说是威胁。
“这根东西你是知道的吧?没事没事,我想你是不会说出去的吧?桧山君!”
“嗯。”桧山修害怕的连连点头。
“可是我有些担忧呢?桧山君。”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也没有证据。”
“是啊,没有证据。”黑川理子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把“YSL人鱼姬”拿起,随手塞入他的怀中,“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呢,桧山君,你拿着吧。呵,这样以后我们就是共犯了……”
“……怎么能这样?”
“哦,桧山桑觉得用不上?”黑川理子无奈地摊开手,“那也没办法的。”
“……大不了,下次我帮桧山桑“拿”个手表怎么样?我听说你们男孩子都喜欢手表。”
“……厉害!”
桧山修真是佩服黑川理子,反正换成他,无论如何是不太可能对发现自己犯罪的人这样。
可以说,黑川理子能想到这个办法,脑袋也是挺奇特的。
不过,他控诉黑川理子偷东西本身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了,监控又没有拍到,即使现在有了物证,“YSL人鱼姬”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黑川理子的资产可以买一大堆了。
自然不会吃力不讨好去报警。
但不知为什么桧山修对黑川理子也没有什么恶感,或许是这个下雨天的天台,总是能他把心放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