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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雏儿再灌点药,省得伤到人。说说这次抢粮回寨怎么耽搁了几天?”

“寨主明鉴,这次官船的航程虽不变,但船舱里的粮食比打春时少了好多,连跑船的船夫都不知内情。郭某怕其中生故,便临时起意将粮食藏在备用的藏粮洞。”坐下首第一位的中年男子起身禀告。

该男子身着一袭文衫是黑岩寨乃至豹子岭附近五寨八村最出名的“小相公”,童生郭书生。

郭书生半生传奇,本不是黑岩寨寨民,原是乘船过河的外地小书生,家道中落,欲投奔雍州亲戚的。

结果途中遇到恶风大浪,船倾货翻,大难不死的他死死抱着一块船木顺着河流漂流百里后被黑岩寨救上岸至今。

如今的郭书生在寨子里有妻女,一家人和和美美,再不提往日旧事,因脑子灵活渐渐成为黑岩寨的“智囊”。

“哦?郭先生快坐下,坐下说。以您之见,怀疑官家今年秋粮漕运有变故?”老寨主一听这哪里还坐得住,将口中浓烟吐尽后皱眉急问。

“漕运一事涉及多方,形势复杂,官家又不是不知道。冷不丁地抽换粮草,郭某斗胆猜想该是哪位京城来的大人物想来朔北郡露露脸了?”

郭书生顺势坐定,轻轻摇起手中的折扇,将身旁烟雾拨开。

“大人物?大人物就得乱动规矩?逼得我们五寨八村走投无路?”

“寨主切勿气躁。我等未伤害漕运船帮一人,抢得粮食也是依据旧例十抽三,哪怕他船上藏有十斤粮,我们也是只取三斤,一粒谷都不带多拿的。我们桂岭人可是规矩人。谅他也说不来半个不是。”

厅堂议事直到明月西斜,诸多黑影才鱼贯而出。

直到人影散尽,郭书生伴随老寨主来到厅堂外的露台,正是白天迷倒麻子的石台前。

“郭先生您知道吗?老朽本打算让那鹄老三的侄媳妇进您屋里暖床的。”老寨主抬首瞅了一眼西斜的明月缓缓道。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郭某的女儿仅比她小三岁,万万不行。”郭书生听闻双手打摆子拒绝道。

“鹄老三此次还听话吧?他那侄子自从伤了腰子,传宗接代不济事后性子突变得乖戾,常常殴打婆娘。哎,郭书生您读书多,可知这畜生被骟后性子温顺,人若骟后却性子乖张暴虐,是何故?”老寨主扭身直勾勾盯着赏月的郭书生问道。

哎,老寨主这话真是难倒郭书生了。

老寨主人老成精,把持黑岩寨寨主大位几十年,带领着千把口人生生在这“穷山恶水”中吃饱穿暖实属不易。

现在他年纪大了还不退位,不是久恋大位而是“后继无人”啊。

郭书生倒是合适人选,但终究是“外人”。

再者,老寨主观察他多年,郭书生当智囊确实称职但作为一寨之主还是缺少最关键的一点便是“狠心”。

郭书生在黑岩寨快二十五年了,连只鸡都没杀过。

这是老寨主偷偷观察数年后得出的结论,妇人之心不能当大任,不然便是黑岩寨的灭顶之灾。

“有您老虎威阵阵,他鹄老三不该起妖蛾子。至于这骟不骟的问题是郭某才疏学浅。”

郭书生不是傻子,能听出老寨主对后继无人的担忧,也再次拒绝了老寨主的厚望。

老寨主没听到他想听到的回复,他也意料其中,只是心不甘想着再试试郭书生罢了。

哎,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有的人你推着他去坐寨主的位子,他都百般不愿;而有的人自觉聪明,净想好事,想法证明自己是寨主的不二人选。

岂不知其小人行径及其嘴脸丑陋不堪,怎么服众?

鹄老三仗着自己几个侄儿体格魁梧,在寨子里抖威风,在寨子外狂傲难驯。

哎,是时候下狠心了。

好好的黑岩寨不能落入这么个性子莽撞的山猪手里,否则对不住列位先人。

“夜深了。休息吧。这次的秋粮先暖着不动。静观其变吧。”老寨主望着深邃的星空,语气略显意兴阑珊。

“寨主也早些歇息。”郭书生本来想说几句的,但还是应声离去。

。。。

村寨里除了藏在暗处的守夜外,连面相凶恶的赶山犬都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小黑屋里却不一样,热闹着呢。

白云观的高修常安道长正在给麻子科普桂岭一地深居深山的村寨“习俗”。

倘若村寨里已婚的妇女久久不能生育的话,就会被寨子安排同路过的外乡人相处几晚,尤其是远离人烟的村寨借种习俗更为频繁。

至于为嘛不能选同寨的村民呢,一涉及到伦理辈分儿,二呢,怕生下的孩子有怪病害了寨子。

藏在角落里的老猥琐讲起这深山花边故事来可谓是口水喷飞,谈兴十足且眉飞色舞。

麻子逐渐适应小黑屋的暗光,将白云观常安道长的嘴脸抽得是一清二楚,顺便还瞥见他在讲到村寨那可怜妇人羞涩身影时还探手往裆处抓痒呢。

这是白云观的道长吗?

怎地连道貌岸然都不用下?这般猥琐不堪?

“喂。喂。铁小哥?铁公子?铁少侠?在听吗?回个话?喂?喂。哼,长得细皮嫩肉的有啥好?能有道爷我精悍强壮?道爷我玄功护体,鏖战几个时辰那是毛毛雨。啧啧,喝不了头汤咯。得。二道汤也可以。”

猥琐的白云观道长在角落里自言自语些虎狼之词,令小黑屋另一角的麻子装作没听到且假寐时“激动”得眼皮子直跳。

西斜的月光照在斑驳石墙上,小黑屋变得更暗了。

托麻子刚来此屋的福,白云观的道爷连续两天没吃饭了。不过瞅道爷那精神头儿纵是再饿上几日也是可以的,低声哼哼唱着坊间花钱曲儿。

知道的这是在小黑屋关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坐那青楼享受齐人之福乐陶陶呢。

许是村寨里的公鸡野性大,打鸣声阵阵不断,直到村寨里冒起炊烟才跳下高台继续回窝里同众位爱妾重温梦香。

“起来,起来。”几声粗鲁不耐的声音传来。

小黑屋的木门被人推开,晨光一下子泄进来,令屋里两位贵客先来一记声击再来一记光闪。

两人抬手努力揉搓了下双眼,还没彻底适应小黑屋的亮光呢,就被来人架了出去。

“嘿嘿,我呢。贫道快两日没用饭了,再不济来口水喝吧。”角落里的白云观高修瞅见铁小哥正迷症呢就被两大汉架走忍不住喊道。

可来人是粗汉,哪里顾得上他哒哒。

小黑屋的木门啪地一声关闭,得,光消失了。

小黑屋似乎在村寨的背处,手脚不方便的麻子被两壮汉悬空提着,在那半丈宽的石道上健步如飞,途中几乎遇不到村寨的寨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