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仔的事差不多就这样了，现在我们来计划计划大人的事情。”
庞建军将备注了修改信息的教材发送给手下的笔杆子之后，又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
刘涵苦笑着抱起胳膊：“没完了是吧？”
“哎呀，这不是找不到别人帮忙吗，就你最悠闲，一般人又不合适来琢磨这个。”
“我也很忙的好吧，这个点我该去给大哥准备下午茶了！”
“一顿不吃饿不死他的。”
庞建军笑嘻嘻地敲打着键盘，编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看起来有点乱，不够有条理。
毕竟他也没什么文化，也没做过专业的文秘工作。
刘涵阅读了一小段后调侃道：“你还说我九漏鱼呢，你写的东西跟高中生比起来也差不多嘛。”
“嗐~我踏马中学都没念完，这个年纪会用办公软件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反正我自己看得懂就行，我又不用写八股文给领导看。”
刘涵越想越好笑，半是质疑半是好奇地问道：“既然你都说自己没文化了，怎么还敢大言不惭地指点江山，满嘴的歪理邪说，你说的道理真的行得通吗，还是只是纯粹的臆想？”
“前面不都跟你说了吗，知识是很庞大且杂乱的，我没在学校学到技术性知识，但这些年里我参悟到了社会的运转规律，勉强看懂了一点人性。”
“勉强看懂了一点？你还挺谦虚的嘛。”
“是的，一点点而已，但有这一点点就够用了。”
庞建军敲敲打打几下，转头问道：“基地里要搞一下思想建设了，我打算定个主题，就叫恢复古道，你觉得怎么样？”
“恢复古道？啥意思？”
“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就是古代道德标准那一套嘛。”
刘涵琢磨了一下后点点头：“好是好，不过这玩意儿也算不上古代才有的吧，现代不也提倡这个吗？”
“嗐，就是个说法而已，人们不都觉得古法好吗，买东西都要挑有年头的买。”
“嗯，有道理，听起来就很高大上，还能让你名正言顺地搞封建。”
“嘿嘿，你悟了就好。讲古道，就能用古代标准来要求大家，讲新时代道德，那就得按新时代标准来，很麻烦的。”
刘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好，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子搞，我们真的不会越来越糟糕吗？”
“糟什么糕，你以为现在和封建有啥区别？外面的人只要有枪，想杀人就杀人，想睡几个女人就睡几个女人，那说起来还不如封建社会呢！咱们要的是专制的凝聚力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自断手臂变成落后的古代人。”
庞建军似乎有些生气了，停下打字的动作，皱眉问道：“林枫花了那么多时间教你，你还没被点化吗？”
“啊？”
刘涵一愣，不明白他具体指的是什么。
庞建军拿起烟盒抖出一支烟，一边摸索火机一边说道：“我就问你一个最简单的事儿，基地的食物有九成都是林枫拿出来的，武器也全是他的，防空洞也是他带人找到的，所有人都是被他收拢到一起的，整个五马山严格算起来都是他一个人的财产，他凭什么要跟一个屁也不是的小人物讲平等，和他们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床住一样的房子？”
刘涵挑了挑眉：“所以说封建化是必然咯？”
“不是封建化，是私有化，只是这个私有的范围太大了，让某些人情不自禁地觉得他是个搞封建的独裁者。林枫本质上是公司老板，我们是公司的小股东和管理人员。但是在事实上，他在五马山已经和封建时代的国王没区别了，因为这里只有这一家公司，被林枫绝对控股。”
“这个我当然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庞建军撇了撇嘴，道：“世人的认知方式可以直接被划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以当下规则为起点，去理解世界。第二种是把起点放在社会规则建立的基础上，然后按照因果关系去理解规则形成的原因。我给你举个例子，现在建筑队工作压力很大，张雨薇会提议降低工作压力，而我会反对她的提议。
在她的视角里，只有保证了工人的利益，给他们足够的报酬和休息时间，他们才会感到快乐，从而更有干劲，我们的基地也就能更好的发展起来，这是已经在历史上被验证过的经验。这是第一种人，他们参照了历史，是先在脑海里建立了相应规则再去行事。
但我看到的却不一样，我看到的是一旦提高报酬，那我们可能就没有足够的物资雇佣更多的工人，这样会有很多本来可以得到工作的人完蛋。增加休息时间，意味着不但要提高雇佣成本，还会拖慢工程进度，这样大家都要遭受损失。增加员工福利是好事，但不是现在就能开始做的。我是按照规则建立的原因去推导规则，简单点说就是透过现象去看本质，理清因果关系。”
庞建军说完之后，刘涵就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很久很久，突然开口道：“其实……这些我都懂，可我为什么好像总是会……下意识地去忽略其中的原因？”
庞建军笑了笑，重新打开刚刚关掉的那个文档，指着屏幕说道：“这，就是思想钢印，你从小到大都在被灌输规则，建立起来的认知就是这样，脑海里被构建的是一个应然世界。这在以前的和平社会是好事，但在现在，是坏事。俗话说乱世先斩圣母的原因就在于此，圣母的思想已经凝固，很难扭转。
真理就藏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但你即使摸到了真理，也可能无法学会运用，因为你还不具备分辨它是否是真理的能力。你大哥喜欢你是因为你够机灵够狠够不要命，还对他死心塌地，但你要想帮他干大事，首先就得冲破思想钢印，把所有因为所以都弄清楚，看到果立马能找到因，不然你处理事情永远做不到林枫那种程度。”
刘涵慢慢地点了点头，表情有些迟疑，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什么。
庞建军叼着烟重新看向电脑，正准备继续干活，突然听到刘涵开口朝自己问道：“老庞，你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什么时候去掉的自己的思想钢印？”
“我从来就没有那种东西。”
“啊？”
庞建军咧嘴一笑，解释道：“老子从小生在街头，天天接触暴力，在我们那样的人的世界里，因为他弱，所以我可以欺负他，事后我会被惩罚，那也是因为我还不够强。我踏马以前也觉得自己挺坏的，三观不正，经常愧疚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来到了中年猛然发现，这他妈就是世界的真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