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就冲你张嘴一句话吗?”
薛明一厉声嗤笑道,“这云岚祖师的命格神器本就归属于我玄阙宗所有,岂有你妄称什么‘做生意’之理,而且还空口无凭?”
“再说,如此重要的大阵神器,即便的确不在我们玄阙宗、而如你祖宗所说,已经在你们势力手上,也再怎么说,至少该是‘柏川王’这等人物,或是隐藏起来了而未现身的‘空古本人’之手,在亲自保管吧?岂能轮到你,或者龙庆,这种随时会被玄阙宗灭掉的小喽啰呢?”
“…有何不可?”
常辛反问道,“你们玄阙宗的罗沉来到我们青云境,不就是一介凡人之躯,找出并保管了三件神器么?还将三件又都分发出去,自己从此杳无音信、不知所踪了。哈!他该不会是已经被空古帝君夺舍,不得已而被你们清理门户了吧?”
“呵,扯他做什么?”
薛明一继续嘲讽道,“就凭你,别说是他,就是他看中的几个凡人们,你可都一个也比不上呀!以你的资质与本事,也就只有这回我们揪出龙庆时,被他拿出来当个替死鬼,白白送命的价值了!”
“你!”
嗡——
就在常辛一脸怒色正欲回应时,只见一阵白光,一声鸣响,那枚玉白色细小的“光魔珠”便就这么凭空显现在了他耳畔。
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朝那看去。
尤其是壶禺,阔别了四百余年后再度见到自己亲手炼制的法器时,不由是一股亲切。
即使已经被深陷进了这样层次的两大势力的博弈中,但能看到自己亲手炼制的法器成为了各方围绕着进行盘算与争夺的焦点与线索,于他这个不久前还是囚犯的前主人而言,也是有一种微妙而莫名的自豪感所在的。
“说的是呀,薛明一!”
光魔珠中发出了龙庆的话语声,“若照你说法,你们既已知道柏川王也是我们一伙,也知道他的位置,又都不相信云岚石在我们手上,那我们今日…就没必要打了吧?那么问题来了,你玄阙宗一开始,为何要派弟子进我寻梦天来查询此事呢?”
“你在说什么笑,龙庆?”
泠月一脸无奈且疑惑的反问道,“我们现在在月潮岛的近海!是你朝这边飞来的,你说为什么要打呢?”
“不错,是我主动要来,我来也就是想要三神器,可我…没说要打吧?”
光魔珠继续发声,“我本人和寻梦天都并未前来,你们在此最多只能杀了常辛,还是一具玉身!即使让你们正面攻打寻梦天,我这么大一个门派让你们荡平了,对你们来说…也是白费功夫,毫无意义吧?那何苦还要大动干戈呢?针对我做什么呢?”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些什么,龙庆?”
萧衡的神情则是比泠月还更讶异,“想要三神器,又不想打,那你是在想什么?想我们拱手相让,直接送给你吗?呵!那我算是明白,为何灵祥能不受你的拉拢了,大概你当时说的话,也跟今日一样可笑吧。”
“设下陷阱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你,龙庆。”
壶禺也开口道,“首先,直接给你肯定是想都不用想的。其次,即使你不想打,我们也不能放你或哪怕你派的这个替死鬼全身而退。正如你所料,我们会荡平寻梦天,然后再亲自验证和寻找,云岚石究竟在何方。”
“哇!”
光魔珠继续道,“一口一个我们、我们的,你该不会是真以为只要站了队,自己也能是玄阙宗仙师了吧?壶禺,你坐牢四百年,莫非真跟魔煞一样,把脑子坐坏了?我看你才是够可笑,若是追随空古帝君好歹还能同享永生,替玄阙宗鞍前马后的送死,他们会拿你当自己人吗?你们不也是他们‘伟大计划’里最无所谓的替死鬼和马前卒吗?”
“就凭你这句话,龙庆,我们就不能放过你。”
而此时最有资格能接话的,固然就是四人中对玄阙宗而言意义最是深重的“开派祖师”萧衡了,“不论你手上有多少仙人兵将,都将被我们除个干净。不仅是因为,你要替自己做过的恶、犯下的血债偿罪,更是因为,不论是十三万年前的玄阙六祖,还是现在重生的我,都明白,像你们这样执迷于永生的狂信徒,就只有‘死亡’这么一个办法,能让你们清醒了。”
“哈哈哈…”
光魔珠中发出张狂的笑声,“世人修仙,无非皆为求长生而已。空古帝君领先了所有人,一步跨越到这修行的终点,直接可以获取到永恒的寿命,却反而被你萧衡,你这最古老、最大的修仙门派定义成了所谓的恶,呵!可真是冠冕堂皇…”
“跟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
常辛转头看向光魔珠、眼中流露出一股阴骘道,“此事若是有谈判余地,又何须僵持对峙十三万年呢?前辈,还是直接来吧。”
“行!”
话音落毕,光魔珠中便立即是一阵浑厚的法力翻涌鼓荡。在所有人的感知中,已是魔煞之身的常辛,体内灵力是顷刻间便开始急剧的增长着,开始越来越浑厚,一步步便逐渐由凡人到了比肩地仙的层次,接着再到天仙…
见到这一幕,在场众人便也皆警惕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四人之中,只见始终紧盯着光魔珠的壶禺,在思忖片刻后,便深呼吸一道、立即抬出右手,朝向光魔珠,握呈了爪状——
嗡!
一声异响之后,光魔珠中龙庆的声音和气息便被全部祛除,分毫不剩!
“嗯?!”
刚开始从魔珠中领受法力的常辛突然惊诧,转头看去,却是已经再也感知不到龙庆前辈的气息。
不只是龙庆前辈,就是所有贮藏在魔珠中的法力,他也已经一点都感知不到!
而正当他刚反应过来时,一转头,便立即抬手掐诀:
“玉…”
“木!”
就在常辛正打算施术脱身时,薛明一也反应迅速,抬出右手运功,只喝了一个字,顷刻间,四周便有浓郁而显锐的木行仙术气息散发了出来:
啪!
而下一刻,便见了极为血腥、残忍的一幕: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常辛身上一条条或粗或细、七扭八歪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急速生长出来,钻破了那魔煞之身的玉白色镶金边的铠甲,瞬间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在钻破铠甲长出来后,又继续分岔生长,反钻回去,在一道道撕裂声中,毫不留情的又直接钻入他的肉身,留下无数个孔洞…
除了被硬生生钻成了“筛网”外,他的许多手臂、腿脚、脖颈等的大小肌肉也都受到树形压迫,而被迫摆出了离奇且非同寻常的姿势…
啪啪啪…
碎裂的甲片、布条或肉块坠落,掉往了那广阔无垠、深不可测的大海去。
“唔…”
很快,就连他的喉咙中也长出树枝,岔开枝条,“堵”住了嘴,让他发出不了任何一句话语声了。
渐渐地,常辛全身都与这诡异形状的“树木”融为了一体,变得是奇形怪状。
……
“…咦,啧啧啧,真残忍。”
见到这一招是如此可怕,萧衡不由是向薛明一瞥了一眼,露出了略微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
“残忍的不是我,正是他们追求的永生。”
薛明一直视着常辛、冷笑说道,“换做是常人,只需承受一瞬间的痛苦便结束了。而他是魔煞,只对付他的肉身,他可是死不了的。不过这下,至少他是跑不了了。”
“你怎知道这一招能对付玉灵托身?”
萧衡饶有兴致的询问道,“莫非两千年前在青云境,你也和玉娄城的修仙者交过手?”
“那不至于,而且那时还没有玉娄城呢。”
薛明一摇摇头笑道,“不过…也的确算是和玉娄城的人交过手吧,毕竟…安桓轸就是我和青玄去捉回来的。再说,同类的遁术承天境可多得是。”
“哟!这可没人跟我说过呢。”
萧衡闻罢却是惊讶。
“无所谓,不重要。”
薛明一摆了摆手、转回看向了形状诡怪的常辛去,“被我的木行仙术捆缚后,除非他的修为足以压制和挣脱,否则,他就没法再发动玉遁了。接下来只需把他带回去,然后让范远处理即可。他能发动杬柷剑力量,杀了这个常辛,就能同时杀死天下所有的常辛。至少这个人,也就终于解决了。”
“看得出来,刚才龙庆是打算通过控制光魔珠,把法力分配到常辛身上的方式,让他变得足够强,而后来与我们作战的。”
壶禺也接着解说道,“他隐藏着身份百余年,又独有他一人得知魔煞功的秘密,而光魔珠在他手上这么久,还真不好说…能藏有多少掠夺来的法力,把这常辛变成个多厉害的魔煞。”
“确实。”
泠月转头看向壶禺道,“不过我看你刚才施展的,好像也不是九转天罡功吧?你是如何阻绝魔珠与魔煞联系的?”
“因为…我是九魔珠的炼制者。”
壶禺则在此时转头看向了薛明一,“不论冥王和龙庆研究了多久的魔煞功,各自藏着多少秘密,有没有能对付他们的功法,都不重要。我的九魔珠,不论被多少人炼化过,都一直有一个最原始的、我一开始便设下了的咒印。”
“那就是…封印自身的法力,变成九颗寻常的珠子。”
“而这一咒印…只与我的元神绑定,教给谁都没用,只有我能发动。即使是当年,我也没有告诉过柏川王。”
“也只有在百年前冥王被抓,六魔珠到过大樟手上时,被他看了出来,这也是他对外宣称说‘有方法能杀死魔煞’的真相。”
“…原来如此。”
一旁的泠月、萧衡与薛明一闻罢,皆恍然大悟。
然而,就在这时:
“你可真厉害呀,壶禺!”
龙庆的话语声再度响起,众人应声看去,却没见到光魔珠再有任何异动,反而那声响是从常辛的身躯中传出。
随后,一阵强烈的光芒突然从常辛身上爆发出来,那光芒炽热无比,竟将薛明一施展的那几乎包裹他全身的、木行仙术所形成的束缚烧出了一道道裂痕…
“什么情况?!”
“这…”
“难道是…”
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纷纷是再度警惕起来。
喀喀喀…
待得这些枝条被烧焦、熔化并纷纷掉落后,光芒也随之消失。
而他那满身孔洞、歪扭诡异的身躯,虽仍是残缺不全的肉体凡胎,却不知何故、仍是悬定空中。
“原来…你四百年前,就并没有诚心追求永生,投靠空古帝君!”
常辛身躯继续诡异的发出着龙庆话语声,“难怪当初…柏川王不肯给你可鑫一样的待遇,让你公开加入他云光城。还有在你身上,留下他的寄魂咒印。想来,这也是他看出来你在九魔珠上留有后手,所做的防备吧!”
话音落毕,下一刻:
嗡——
顿时,便见常辛的满身孔洞中、再度向外投射出了耀眼的白光,几乎如同渡劫时一样,沐浴在了炽烈而刺目的金芒中:
与此同时,他的气息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从原先,在场只有萧衡见过两次、能辨认出来的常辛气息,逐渐变成了四个人都无比熟悉的,那个虽仅数百岁,未及世界神境界,却就已经担任人间第二大仙门之主的,在短短几百载的寿命里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更深层身份的公众人物:
寻梦天掌门,龙庆!
而不只是气息,就连此前被钻得破烂不堪的肉身,都在这阵金光中,逐渐恢复成了正常站立的姿势和形状,悬定空中…
一身明黄色广袖宽袍,须眉银白、长髯垂落,从五官到皮肤都还是原先老态龙钟的常辛模样,但双眼之中的神情,却仿佛完全是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显得比常辛要坚决得多!
“不错,常辛已经死了。”
焕然一新的“常辛”打量着自己的上下全身、同时开口道,“这就是空古帝君寄在罗沉身上,柏川王寄在壶禺身上的,‘寄魂夺舍’之印。在常辛来到幕皎城的第一天,我就已经给他下了。呵,本想到了岛上再夺舍的,想不到…薛明一,壶禺,你俩还真是急躁。”
啪!
趁对面四人还未回过神,“常辛”便直接抓住了自己耳边的光魔珠,随后一挥手,便将之收起、消散到了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