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微无法回答亚琪朵这个问题。
或许刚开始大家都奔着纯粹的感情去的,在自己赖以熟悉的环境中,可以为对方许下任何诺言。
一旦出了自己可控的范围,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甚至连自己都看顾不下,或是被外物迷了初心。
心底的丑恶自然而然的就暴露了出来。
“亚琪朵,你要相信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只是赌输了而已,错了从头改过,千万别再轻易被骗了。”
她替亚琪朵抚去脸上的泪痕,可亚琪朵像打开委屈的心门一般,越哭越勇。
这段时间,亚琪朵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即便是被负心郎骗的差点回不来,也没有自暴自弃。
还让姜月微佩服她心境的宽阔,以为不用过多的关心。
却原来都藏在了心底,现在才是爆发出来的模样。
等亚琪朵的哭声渐渐停了后,她抚了抚她的肩头:“那跟我一起走吧,等我明年身子好些了,我们开一个铺子。”
“等你有钱了,将你阿爹阿娘接出来,这样换了地方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姜月微为她想了一个还算有期待的念想。
“月姐姐,你愿意让我留你身边,”亚琪朵惊喜。
“正好我一个人也孤单,咱们俩作伴吧,”姜月微点点头。
……
陆璟从马上跌下来的时候摔到了腿,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在马儿行动间掉下来的,右边小腿到脚踝肿胀了许久。
这段时间他一边养着伤腿,一边处理着朝事麻痹自己,只为等待顾允铮给他查探红玉的线索。
可无疑的是,红玉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或是说不存在一般,愣是没有半点线索。
一日一日等待来的除了失望,就是对姜月微可能真不在世上的绝望。
起初陆璟坚信姜月微没有死,像是她说的那般,她不认识很多人,很多人也不认识她,怎么她就会出事了。
一定是她当时遇见了危险,为了活命才在慌忙逃命下迷失了方向,不然也可能是逃命时伤到了哪里。
她被人搭救在家,正在养伤。
他派人挨个在附近乡间村舍里找过,乃至山间石洞,终究一无所获。
后来他生出了一个抗拒的想法,姜月微不爱他,甚至心里一点也没有他,她会不会借着机会逃开了自己。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就撕裂的疼痛,如同被人扯握到手里,一下又一下毫不怜惜的磨擦在最尖利的石头上,伤的他痛不欲生。
可知道她有可能活着,有可能被自己找到,这残忍的可能他可以说服自己相信。
于是立马派陆风到刘楚桉隐居的村子里寻找,想她会不会又去找刘楚桉了。
谁知等陆风回来的时候,带给他的消息欣喜又失望,如今的刘楚桉只在村子里当夫子,姜月微根本没在那里。
后来他又去了姜月微父母那里,总觉得她要逃离自己,不该不惦记着自己父母。
去了静安坊后,他只在门口待了一会儿,他觉得他疯了,姜月微都把父母托付给他了,怎么就会逃了呢。
从来不觉得有难事的他,竟然难以下车进去告诉姜家父母他们的女儿失踪了。
最后在门口望了望姜家父母在院子里含饴弄孙的模样,想着不去说也好。
他也不信姜月微自己找不回来。
“红玉还没消息,”脚步声慢缓的从外间的长廊上传来,停下后寂静无声。
陆璟未抬起头,只轻启唇。
顾允铮低落:“画像总归是有的,可能伪装了身份,慢慢找会找到的。”
闻言,陆璟微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须臾间钻进屋内一片雪花。
他抬头望去,屋外雪花纷纷扬扬的风卷而落,一院的梅花立于寒风白雪之中。
梅花被白雪铺盖的红里透白,白里透粉,带着凛冽的梅香拂进房中,本该觉得好的。
陆璟眸色却暗沉了下来,怒声:“陆风,唤人将院中的所有梅树都给砍了。”
顾允铮见不得他这样喜怒无常:“你跟梅树犯什么气,移种过来又全活了还开了花,不容易 。”
“开的不是时候,便是它的错,”陆璟抬手扔出去一杯热茶。
起身去到里间,顾允铮追去说起慕俭的事,看陆璟绕到了屏风后面,他止步道。
“最近慕俭一直在联系各路交好的世家,隐隐有行动的迹象。”
“他若想交,便不要阻碍他,我看他能聚起多少乌合之众,”陆璟淡声。
“话是这么说,可慕俭这样的做法明显是想造反,我们如今置之不理等他发展好势力不成。”
“明和,我知道你想连根拔了那些只知享乐纵酒的世家,可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等他成了气候难免不了一战,若出了变故怎么办。”
“不如先收拾了慕俭,那些世家德风败坏不足为惧,”顾允铮建议。
“世族盘踞朝野已久,说是如今科举选才,可有多少寒门能够在世家大族的底下冒出。”
“你去看看那些世族的门客,多少是寒窗苦读却因身份所限,死死被世族限制不得发展的。”
“他们瞧不起寒门,看不上寒门的努力,却又惧怕寒门生怕被寒门欺压一头。”
“天生高人一等,自恃世族上品,享尽了百年世族带给他们的供养,学识,人脉,却越发好逸恶劳不思进取。”
“你再看看如今能有多少寒门可以站在朝堂上,又有多少世族不必寒窗苦读就能做官。”
“即便那些早先退入幕后的世族,又或是如今高站在朝堂上的世族,他们两者有何区别。”
“他们骨子里都是不希望寒门冒尖,分者不足为惧,合者为虎作伥。”
“他们的气候不在一时一刻,而是独断朝纲,真欺压到寒门一点可出头的余地都没了,会比慕俭还要难收拾百倍。”
“倒不如冒险一次,一次断了他们的大半命脉,为寒门争的一席之地,来日让他们能力上见真章。”
屏风后面陆璟声音不停的同时,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换衣服,顾允铮被他这些话说的哑口无言。
倒不是不认同,而是以为他要一改颓丧开始振作,可等陆璟走出来时。
他傻眼了,指着他一身丧服。
“明和,你这身着装是为何,家里老夫人出事了。”
“为妻守丧,”陆璟抬袖自顾,眼底伤愁浓重。
紧接着,陆璟的院外像是成群结队脚步匆匆的走来了什么人。
还未见人入院,便听到一声老迈气急的质问:“陆璟,你往陆家的祠堂内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