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温云笙已经醒了。
她披着一头黑发,穿着简单的白色睡裙坐在床边。
两条纤细小腿垂下来。
一双白净的脚没有穿拖鞋。
白里透粉的指甲盖修剪的十分整齐——还是昨天沈书轩帮她修的。
她垂着头,静静地看着夏言朔半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
窗户在她身后,阳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遮挡,只有侧方的台灯幽幽散发着光亮。
于是她的身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朦朦胧胧有着别致的美感。
宋洲白小心翼翼来到温云笙面前,声音极轻地问:
“笙笙,刚刚言朔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你不想和我们走?”
“嗯,对……”
温云笙抬起头,刚刚睡醒的脸颊带着浅浅的红晕。
往常媚态横生的眼眸因为忧伤而染上一抹哀怨,看着人的时候竟有几分悲悯的色彩。
“为什么?”宋洲白问出和夏言朔一样的问题,“笙笙,为什么不肯走?你的顾虑是什么?”
“我不适应外面世界的生活,而且……”
温云笙幽幽叹了一口气,戚戚道:
“而且,如果我离开这里,等我父母找过来,这里的仆人都会因为我的失踪而受牵连。”
“我的父母视他人生命为蝼蚁,很可能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都杀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我要为他们负责……”
温云笙如此为城堡里的仆人考虑,夏言朔在道德的强压下,痛苦地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他哭的满脸都是泪水。
睫毛被水珠糊住,鬓角的头发在他的胡乱擦拭下也黏在了脸上。
整个人都像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狗。
而他的主人非但不心疼他,还要在这场雨夜将他抛弃。
夏言朔无助地抬头看向夏子遇。
“哥,你说句话啊!笙笙要一个人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你快想想办法啊!”
夏子遇准备先将弟弟扶起来。
夏言朔不肯,依旧死死抱着温云笙的腿。
似乎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和她分开一样。
夏子遇知道仆人只是温云笙不想离开的借口之一。
想要保下仆人的命并不难。
只要给他们一点关于温云笙去向的线索,让他们成为有价值的人。
温父温母就可以留着他们的性命。
夏子遇本不想左右温云笙的决定,想要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可无论是出于弟弟的请求,还是出于他的私心。
他的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叫着喊着不让他放温云笙离开。
终于,这一次,夏子遇再次抛弃了自己的理智。
他俯下身体,将手搭在温云笙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道:
“温小姐……不,笙笙,如果我说我们不为难你四选一了,回去之后我们可以继续现在的生活,也就是五个人一直住在一起,,你愿意和我们离开么?”
“?!”
夏子遇的话让温云笙微微瞪圆了眼睛。
她没想到最不能接受这段混乱关系的男人最终会做到这一步退让。
爱到底是什么?
竟然可以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
其他三个人见温云笙神色有所松动,当即全部附和起来。
夏言朔的眼泪还在往下掉:“没错笙笙,我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做选择了,我们五个在一块儿挺好的,我年纪小,可以做小。”
宋洲白不断点头:“笙笙不用担心生活没有保障,我可以把名下的公司分你一半。”
沈书轩坐在温云笙身边,牵起她的手:“外面的世界真的很有趣,我们想带你四处看看,如果你不喜欢社交,以我们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城市里重新创造一栋类似这里的城堡。”
众人满含恳求的目光一道道落到温云笙的身上。
七七的声音适时响起:“感受到了么?这就是人类的爱,在一段关系里,爱的更深的人总是容易受委屈。”
温云笙问:“既然感到委屈、痛苦,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爱?”
七七作为一个系统,很难帮温云笙解释清楚。
它想了想说:“笙笙再经历几个世界,或许自己就能悟出来了。”
小狐狸活了几百年,只知道弱肉强食,享受要建立在可以舒适生存的前提下。
而且生活在快穿系统里,失去面前的几个男人,还会得到新的男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让她只爱面前的四个,为他们改变自己,实在有些难为人。
温云笙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沈书轩说完上面的一番话,一直在低头擦眼镜,试图让自己分心、放松。
可直到他不小心将镜片划坏,都没有等到温云笙的回应。
他重新将眼镜戴上,揽着温云笙的肩膀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笙笙需要一段时间思考是么?没关系,我们不急。”
“我们先去布置一会儿的招待宴了。”
“酒菜里的迷药大概在4点半到5点之间生效。”
“子遇会开直升机,等我们抢到直升机,我用对讲机和你联系。”
“笙笙,到时候我们会在停机坪等你。”
“如果半个小时内你没有出来,我们就自己离开,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如果半小时内你出现在停机坪,我们就一起走。”
“笙笙,这样可以吗?”
沈书轩一字一顿缓慢地说着,生怕温云笙听不清他的话。
他将选择权留给心爱的姑娘,没有强迫她当面做决定,以免她为难。
温云笙低低“嗯”了一声,“我会认真思考的……你们去忙吧。”
“好,我们走了。”
沈书轩温柔地笑了笑,摸摸温云笙的头,率先站起身向卧室大门走去。
宋洲白紧随其后,一步三回头,第二个离开。
夏言朔红着眼圈留在原地,怎么都舍不得松开自己的手。
夏子遇在夏言朔面前蹲下,一点一点地,完全不在乎他会疼一样将他的手指掰开。
“不要闹了,言朔。”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宛若机械,不带一丝感情。
“哥……”夏言朔抖的不行,像在冬日里泡过冰水,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不要强迫她,跟我走。”
“我……我……”
夏言朔哀求地看看哥哥,又看看温云笙。
夏子遇强行抓着夏言朔的手臂将他从温云笙身边拖开。
力道之大,身上肌肉尽显。
夏言朔的眼泪一路砸在卧室的地板上。
当卧室大门在他眼前关闭,温云笙坐在床铺边缘的身影彻底从他眼前消失时,他终于放声大哭。
“哥,如果笙笙不肯和我们走,刚刚就是我们见她的最后一面了是吗?”
“嗯,是。”
“你放开我,我还要再陪陪她!”
“不要干扰她做决定,跟我走。”
“哥!”
“……”
夏子遇不再回应夏言朔的话。
他的手腕已经扭伤,此时忍着痛把夏言朔拖走,硬是一次头都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