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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嵘归 > 第202章 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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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发现让荣易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有多口是心非,在经历了短暂的愣神后,他眼睛一亮,下一秒就做出了一个让钱殿文吓了一跳的举动。

他居然放下了钱殿文让他拿好的材料板,径直走到车间大门旁,把那扇虚掩着的门打开了。

门外,一群听壁角的老工人傻在那里,荣易的爸荣北迁更是结结巴巴地手指儿子,不明白他这是在干嘛。

“儿、儿子,他欺负你了?”

荣北迁又看了荣易一眼,低着声音问。

别怪他会这么想,毕竟这么一群人围在这里怕的都是荣易被那个家伙给欺负了。

见门外的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荣易也没多解释,只是伸手把离门最近的老爸和田叔还有另外两个和他熟点儿的工人扯了进来,拉完人又朝那些没弄清楚情况站门外不动的人喊:“大家都进来,进来。”

“不是,儿子,你这到底是想干嘛啊?”

“爸,你先别问,只管进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就这么连拖带拽的,荣易好歹算是把听壁角的那些人都领进了门。

当这些人乌泱泱站在钱殿文跟前时,钱殿文也傻了。

这会儿他的手因为端了半天材料板早变得又酸又疼,正一肚子火呢,冷不丁就被荣易上演了这么一出,简直不要太气啊。

“荣易,你干嘛?”

“不干嘛啊。”和气得冒烟的钱殿文不同,此时此刻的荣易表现的格外冷静,他嘴角带笑,手也没闲着,时不时把那些他自我感觉站位不对的工人师傅安排到合适的位置,终于,在经历了差不多四五次的调整后,他满意地退到一旁,得意地朝着钱殿文扬了扬手:“现在可以了,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什么?”钱殿文被眼前的一切气得也开始结巴,瞪着眼睛时不时从剜荣易改成剜荣北迁的状态。

这是什么人教出来的玩意啊,就会胡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最怕的就是面对这些人么?

钱殿文的脸阴沉的好像一团化不开的墨,直勾勾地怼到荣易跟前,可后者呢,就像没看见似的依旧在那儿乐呵呵的。

“开始干活啊,不是你说的,厂里材料紧缺,能一把过就不能浪费材料吗?我的手我清楚,加工个普通零部件什么的还可以,这种难度大的肯定不行,所以我听懂了钱师傅的潜台词,把位子腾出来给能干这活儿的人。”

“你小子……”钱殿文怎么也没想到荣易会给他来这么一手,当时就不干了,两只手挥舞着要找人算账。

可事到如今,已经清楚他是个什么样人的荣易又哪里会给他机会当那个逃兵呢?

他两手朝前一伸,瞬间让钱殿文怎么来又怎么回去了。

伴随着钱殿文退回了原位,荣易也跟着他一起回到车床旁,两个人站在那儿,距离近的几乎是耳贴着耳,荣易一边按住钱殿文,一边用仅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其实你也想他们来帮你吧。

被戳了心窝子的钱殿文不吱声了。

从前不觉得,但眼下的钱殿文想说,他真的是烦透了眼前这个高材生了,不为别的,这个臭小子脑子生那么好使干嘛,他话都没多说两句,怎么就被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见钱师傅不吱声,荣易理解地又往前凑了凑:“其实你不想我帮你,就我这样的二愣子,真到了车床上想帮也帮不了你多少,你想寻求帮助的是你车间的那些战友。

“关师傅,我是学理出身的,没那么多情绪和情感,我信事实和真相,更信当初调查那起事故的人的专业性,所以你真没必要再把自己包裹成刺猬,试着让大家帮你,你不也一直希望自己能不像个刺猬似的活着么?而且,你心里也是希望自己做个万人迷小可爱,和大家打成一片吧?”

唠唠叨叨地一番话说得钱殿文脸黑一阵红一阵,两只蹿火的眼睛恨不得把姓荣的瞪死算了。

这就是荣家养出来的好儿子,成绩好嘴更没把门的,听听说的都是什么话,谁跟他说自己想当万人迷小……那啥了?

钱殿文脸如菜色,那两个字他连想想都觉得恶心。

就在他准备好好收拾收拾下这小子的时候,边上站了好久也偷听了好久的荣北迁突然直愣愣地说了句“我儿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老钱?你其实也想和我们打好关系?不然以前我们下班去吃饭,好几回都看见你从饭店外头经过,当时我们还以为你是在附近干活,现在想想那片也没什么跟你合作的工厂,你是去看我们的吧?”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立刻打开了大家伙记忆里的闸门,那些平时不善言辞的工人们当即拉开了话匣子,纷纷以身为例,说起钱殿文这个小可爱之前曾经是以怎样一种状态试图和他们接上头。

举例声一声接着一声,羞地钱殿文脸红地像个肘子。

他干瞪着眼睛傻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总之就是一个气死了。

幸好作为过来人的荣北迁提前发现了苗头,赶紧喝止了大家,随后带头来到车床旁边,一脸虔诚地看向钱殿文:“殿文,我们现在该怎么弄?”

怎么弄?爱怎么弄怎么弄!钱殿文哼了一声,并不打算把这茬接过来。

就在他打定了主意和这帮家伙死磕的时候,一个蚊子大小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荣易以一个近身走位的站姿站在他身后,很小声地说:“再不说话他们就要动手了,弄坏了一块都是钱……”

蚊子大小的嗡嗡声就那么绕着他的后脑勺乱晃,晃得钱殿文头都大了,他撇撇嘴,知道这是荣易在将自己的军,并不打算搭理,谁知道打脸来的就是那么快,这边他才撇起来的嘴角还没归位,那边有人就跟接收到荣易的信号似的,真去动他的板材了。

“撂那儿!”

这个发现果然戳到了钱殿文的敏感处,他再也不装高冷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了要拿板材的工人。

“嚯嚯一块少一块的板材,别那么随便往床子上放!”

“那该怎么放?”都说父子连心,儿子的想法荣北迁很快就领会了精神,借着钱殿文的话就往下说。

这下钱殿文直接被架在了火上,想下也下不来了。

手里的板材除了往车床上搁似乎也没别的什么更合适的地方可去,钱殿文哆嗦着手,眼瞅着这一唱一和的爷俩,半天没想好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也是在这时,被他抢了板材的工人特别好脾气地跟了句:“你说该怎么放我们就怎么放。”

……

好么,这是组团过来忽悠他的么?钱殿文不傻,秒懂,如果换成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让这帮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的,可这会儿不一样,曾经那个折磨他许久的秘密已经被大家知道了,他如果再那么样下去就真是有点装了。

玩了一辈子鹰的人让鹰啄了眼,闷不吭声走到车床旁的钱殿文心里有点憋屈,他看了眼手里的板材,深吸一口气,把板材一端交到了荣北迁手上:“老荣,你来吧,你手上的稳劲儿多少有点加分。”

话听起来虽然还是刻薄,但里头的意思却有着不容忽视的肯定,被钱殿文点了名的荣北迁哎了一声,脸上并没多少喜悦,反而更加认真的走到跟前,接过了钱殿文递过来的东西。

“别看你爸平时话不多,手艺在咱们车间也排的上前三,不然老钱不可能让他帮忙。”退到一旁的老田叔抄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搭档,看也没看荣易一眼。

“知道你为啥是那个眼神,你是不是想说没怎么听你爸说过喜欢干这行,怎么就干的还不错了呢?我也一样,一直也没觉得自己怎么喜欢,可就是每次上了床子自己就忍不住认真起来,好像但凡疏忽一点,心里就有个小人在那儿拿刀敲自己似的。”

随着老田叔姿态祥和的抄手站在那里,原本戏谑着看他的荣易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说实话,他一直不懂这里的人是靠什么在这座厂子里坚持这么久的,可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几秒的沉默后,荣易笑了笑说:“我也是。”

“你是什么?”注意力全在车床上的老田叔以为自己听漏了什么,歪头问了句,却发现此时此刻的荣易早就不再看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车床,没了听众的老田叔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下一秒就学着荣易的样子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火热的车床上。

这会儿机器已经开始启动了,板材接触上刀台,瞬间飞溅出好些银白色的铁絮,钱殿文一手托住板材前段,嘴巴边低声发着指令:“跟着我的手,慢慢左拐一指。”

“一指?”荣易听得发蒙,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要知道他们现在在盯的是整个起重机里工艺难度最大的部件之一,过了像这样的两道坎,他们的起重机就离成不远了,可看钱殿文的架势,是打算用指头当计量单位来加工组件?这不是胡闹吗?

这边,荣易还在质疑钱殿文的口令,那边原本安静围观的人不知怎么突然爆出了一阵惊喜之后的嘘声。

荣易回过神,朝车床看去,有些意外的张了张嘴:“这是成了?”

“是啊,整个部件三个加工难点,老钱就这么搞定了一个,他那个手,让咱们这帮人真的是想不服都不行。”

老田叔摇着头忍不住感叹的时候,离车床最近的胡庆军又喊了一声,这回荣易听清了,他喊的是又成一个。

这次连荣易也服气了。

这块板材的三个难点他是清楚的,大弧度设计被板材硬度局限拔高了切割难度,就为了把这个部件切割出来,厂里的人几乎都在床子上轱辘了个遍,可所有人也都无一例外的都被这个部件搞到崩溃了,如今,这块硬骨头就这么三两下的被搞定了,荣易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但激动之后更多的情感还是震撼,震撼于这座工厂里的人可以靠着一双手克服掉这么大的困难,靠着一双手规避掉板材本身的系数局限,让不可能的事成为可能!

荣易看着欢呼的人群,内心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的激动,那一刻,有种情愫不由自主地开始在他的胸腔里激荡,荣易知道那是他在为这座默默矗立的工厂骄傲、自豪。

他想说点什么,对钱殿文说。

然而就在他迈着步子朝车床走的时候,一个情绪不佳的声音忽然骂骂咧咧的传来。

“都闭嘴。最后一点轨没走完就急着庆祝是不是太早了点!”钱殿文面色不佳的呵斥,声音之大瞬间把荣易吓愣在了原地。

笑容僵在脸上,他和在场所有人一样都呆呆朝钱殿文看去,这一看才发现不光是他,就连负责辅助的老爸都是满脑门的汗。

眼看着老爸牙关紧咬,小心翼翼朝前推送部件的模样,荣易当时就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

“车工其实是个体力活。”

就在荣易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那个极具人文关怀的老田叔又一次开口了,别看是阳春三月,老田叔却习惯性的抄着手,猫着腰缩着脖,整个人搞得跟多冷似的站在那儿说:“都说车工是厂里的末端军中,可干过这行的都知道,咱们肩上的担子从来都不轻,小到一个毫米的误差控制,大到几米长的加工深度,这些都是我们要去干架的对象,车工,其实挺牛的。”

轻轻巧巧说出来的话意外带给荣易无比的震撼,他控制不住地低声附和:“是啊,是特别特别的牛……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牛……”

伴随着荣易无意识的呢喃,一声更大更响的吼声猛地从车床旁边传来,认识这么久,荣易还是头一回看见他爸手舞足蹈的在那儿欢呼呢。

让厂里犯难这么久的生产环节就这么被钱殿文给啃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