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峥低头同覃杉说着什么,大步从刑侦队大门走了出来。
“你们还给我接风啊!”
顾城拍了拍北月峥的肩膀说道:“人没事就好,还是老爷子厉害。”
东方明也同北月峥靠了靠肩。
“兄弟我就不说谢了。唐屹悦那边怎么样?”北月峥已经听覃杉说了。
“动了周玉的人,已经被他们带走了,我从唐刀嘴里只听到了个“很不好”。”顾城这时脸色有些冷。
“玉儿她……”北月峥没有说完,因为这种事他也无法说。
顾城摇了摇头。东方明也一直没开口,脸上都是惋惜之色。
“黎倾鑫对那几个人用刑了,反正唐刀说,他第一次真正的害怕一个人。”顾城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本来这一次就是冲着唐家的,如今唐家在重庆可谓是家大业大,况且这几年,唐悦在那些公益方面可是大手笔。”北月峥从覃杉那里找了根烟,点燃了起来。
火星子像是黑夜里的一团火,明艳又炙热。
“不是不抽了?”顾城看着北月峥吸了一口烟问道。
“唐悦不是本打算不去追究这些官场想在他那里打秋风的人。如今,这些人却先动手了,有那个道理吗?”北月峥吐出烟圈,抬头看着毫无月色的沉寂天空说道。
“他这次可比我上次还要难。”东方明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子的力道全部靠在车门上。
“你背后有长辈撑腰,他背后可是些老狐狸,这些年他一个人在撑着唐家。廖阿姨和柱子叔除了照看他们自己的那个《乡间》,其他大小事可不再参与了。”顾城看了一眼东方明道。
“黎倾鑫回来了,应该……”东方明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小心!”东方明看着黑暗里的影子喊道。
“也是,这种夜色最好灭口了。以为不会来了,果然唐悦他们说的是对的。”顾城说着一个避让,抬腿,一个平踢。
“覃杉,抓住我的衣服。”北月峥喊着覃杉。
“来了,月队。”覃杉手心冒汗,赶紧抓住了北月峥的外套。因为他不是练家子,这些明晃晃的东西,他是一个也躲不过。
这些人想要灭口,那当然是近不车身了。
覃杉一会被北月峥往左拉,一会往右拉,还好没有往后退,不然他准会被绊摔倒。
当然,这些北月峥可是有考虑的。
“既然来送死,那就满足他们,照死里打,死了算我‘庆江会’顾城的。”顾城喊了一嗓子,他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引在自己的通道下。
他撒了几道网出来,捉不住大鱼,那么鳖也得兜住一两只。
果然,那些来灭口的,如今感觉自己是送死的,趁着夜色的伪装,最后托着伤逃跑了。
“快上车。”北月峥喊了一句身后的覃杉。
覃杉快速上了驾驶位,却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你坐后面去。晚上开车的事,我来。”顾城扯住覃杉的一只胳膊说道。
顾城的车技如同他刚才说话的底气一般。
顾城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棕榈湖的二楼靠里的房间。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黎倾鑫放下书,伸手接了起来。
“城哥,峥哥接到了。”黎倾鑫第一句就问道。
“倾鑫,你猜对了,果然他们对你峥哥下手了。”电话对面传来顾城的声音。
“其实,我也有没猜对的地方。按说北月伯伯出面,还有关伯伯,他们应该不会动手了。”黎倾鑫看了眼床上的唐屹悦,起身站在床边,拉动窗帘,走出了阳台说道。
“这个你怎么看?”顾城问道。
“城哥,如果是我,我在知道的情况下,还出手,要么是下面的人不受控制,要么是还有c计划。现在,我还不能用那种方式来假如。”黎倾鑫轻声道。
“唐悦呢?他没事吧?”顾城还是问了一句。
“还在睡着。对了城哥,你先带峥哥回你那,先别让峥哥回家里。”
“你是担心……”
“恩,以防万一。”
“好,听你的。明天我们过来。”顾城说完就挂了电话。
黎倾鑫转头的瞬间,吓了一跳。
“悦……悦哥。”
唐屹悦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盯着他。
“我睡多久了?”
“你这操心的命,能睡多久。”黎倾鑫上前扶住唐屹悦。
“你对那几个人动手了。”唐屹悦不是在问他,而是确定。
“恩,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所以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黎倾鑫把眸子低垂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动手了。
“我没有怪你。不想你这样做,是怕你……”唐屹悦没说完。
“我知道。玉儿在房间,莫哥一直在里面。“
廖妈妈有梁菲菲陪着,但是情绪不稳定,周爸在客厅喝闷酒,一起下去吧。”黎倾鑫轻言轻语道。
唐屹悦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下楼就看见周柱子瘫坐在椅子上,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餐桌边。偌大的餐桌让周柱子看起来太小了。
“周爸。”唐屹悦站在了周柱子的对面。黎倾鑫也在旁边站着。
周柱子抬起猩红的眼睛,显然是悄悄哭过的。
“小唐,小黎。你们坐吧。”周柱子的语气有些听不出情绪,但是淡淡的。
他不是怪唐屹悦没有保护好周玉,也不是觉得张莫中途离开是错误的。
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又何尝没有责任。
“对不起!周爸,我……”唐屹悦没有立即坐下去,他知道周柱子没有怪他,可越是这样,他越自责。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们说,我决定带着玉儿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你妈妈那里我去说,她若是愿意,就一起回去。
你们平时要忙的事太多,至于‘乡间’那个茶楼,我已经托一个老朋友照看了。”
周柱子的眸子涣散,没有聚光。两鬓泛白,原来他也老了。
唐屹悦一时有些酸涩,这些年他忙碌着各种事,平时真的很少在意这些事。他内心更加愧疚。
黎倾鑫转头看了唐屹悦一眼,知道他此刻心里所想,一时心疼上了。
“周叔,您决定了,我安排人送您和玉儿她们一起回去。”黎倾鑫开口说道,他同样没有坐下。
周柱子也没在坚持让他们坐下,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些年唐家的事,他从来不过问。唐屹悦能有如今的作为,他并没有多少参与。
周柱子的腿这些年一直在做康健,只是身子多少有些偏颇,所以开车这些并不是问题,并不影响其他。
黎倾鑫看着周柱子离开得背影,有些孤寂落寞。
他一时心底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自私了些,这些年唐屹悦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
唐屹悦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就在黎倾鑫如此想的时候,唐屹悦握住了他的手说道:“糖梨,不要把什么事都归咎于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我们已经努力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
黎倾鑫看着唐屹悦,他也只比自己大两个月,眼角有两道浅浅的纹。岁月从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黎倾鑫伸出右手,拇指抚上唐屹悦的眼角那两道浅纹轻轻说道:“悦哥,那你为何要自责。你知我,我知你。不是说好有事咱们一起担吗?”
唐屹悦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把黎倾鑫搂在怀里。
人的一生,走走停停。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可他们两人都是残缺的,亦是幸福的。残缺是他们没有愉快的童年,幸福的是他们遇见了彼此。
唐屹悦抚摸着黎倾鑫的头,眼神全是温柔。
风宇按着黎倾鑫的要求出去跑了一趟,回来就见这两人拥抱在一起,他只得退在门边,寒风瑟瑟。
风宇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夜已经爬上了深处,风吹响了院子里的红枫。那些挂在上面的彩带还在飘飞着。
当年他遇见十爷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天气。
“要手臂,其他也用不着。”那是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人说的,他叫黄龙。这是他后来才知道那人的名字。
“你们不能随便如此对待赌输的人,你们要了我手臂,我还怎么活下去,我有能力,可以给你们干活。”这是当年风宇抱着一丝活下去的勇气说的话。
“哦?既然要活,为什么要来这里赌,来了这里,就由不得你了。”一道年轻有力的声音响起。
只见刚才要他手臂的魁梧男子低头哈腰道:“十爷,您怎么来了?”
“黄龙,这怎么回事?”来人有着年轻美丽的容颜。他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风宇当时第一眼见到十爷想到的词,一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关键是一点都不娘气。
“他下了注,要反悔。”黄龙回道。
“哦?在我十爷的场子,还有这种人。”美丽的男子眸子黑亮,盯着风宇上下看了两眼。
突然笑了起来。随即问道:“你刚才说可以干活,什么样的活。”
“只为不违法,不蹲号子,什么都可以。”风宇昂着头,铿锵有力地说道。
“那你以为的是什么事叫违法?”十爷好像很有兴趣,带着调侃地语气问道。
“……”风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在他的观点里,杀人放火,那肯定算,如今他们这群人要砍他手臂也应该算。
“比如要砍我手臂……”风宇想着就说了出来。
“哈哈,你很有趣。至少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这样同我说的,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活?”十爷把身子弯了弯,凑低了些,盯着风宇的脸说道。
“这场子是你的?我不想,因为你这种人很危险。”风宇直接拒绝了。
“你只要告诉我,你来这里下注的目的,十爷我就破例让你出这个门。”十爷说着把身子直起来,脸色冷峻了起来。
“万一你反悔呢?早就听说你们道上的人不讲信用。”风宇翻了一个白眼。
十爷笑了起来,说道:“既然你说这是我的场子,我自是说话算话。”
风宇看着十爷不像是说假话,他还是说了:“想让他们吃饭,我带他们过来,没想到东西和钱都被人抢了。”
“可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而且也不能得到你想要的。”十爷微眯着眸子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可没有其他办法。”风宇这句多少有些泄气。
“你叫什么名字?真实的名字。”十爷那双眼睛盯着他,他沉默了两秒,说了真实名字。
“风宇。风起寒夜的风,天地之间的宇。”
“让他走。”十爷说完看了黄龙一眼,后者抬手让其他人松开了风宇。
待风宇离开,黄龙跟了上去。
“陆巡,去查这个人,我要全部。”十爷说完就离开了。
后来风宇才知道,十爷查到了他的全部,而且替他解决了后顾之忧。
“我十爷是个惜才之人,为我所用之人,当然也得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你没有第二选择,跟着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风宇至今还记得。十爷那种天生的冷气,让他肃然起敬。这更多的是十爷说的狠话,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
比如对待他们虽然在处事上面严厉,可对待他们每个人,却是如家人一般。
居然和那个冷眼旁观的年轻人成了最好的朋友和搭档。
风宇靠在门边,望着风带起的红枫落在地面。
突然身后出现的声音让他惊了一下,他赶紧回了头。
“爷,事情办妥了。您怎么还不休息?”风宇转身看向黎倾鑫的脸问道。
“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喝夜风啊,快去睡吧,明天还有出好戏呢。”黎倾鑫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是带着不屑,还有痛恨。
风宇当时看着那几个人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他以前都是听说十爷手段狠厉,但是并未曾见过多少,因为最开始十爷就未曾让他参与这些侩子手里面,他知道十爷是把他当初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一次让他办这件事的时候,也问过他的意愿。
风宇已经决定一直站在十爷的身边了。
“是,十爷。”风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赶紧进屋回房间去了。
黎倾鑫抬脚出了院子,他现在红枫树下,五彩的飘带落在他的发间。
“让别人睡,自己是不是也该睡了?”唐屹悦一直在他身后。
黎倾鑫没有回头,而是抬头看向红枫的树梢说道:“有些睡不着,我在想明天会是谁最先找上门。”
“不管是谁,只要来了,那都不是善茬。”唐屹悦说的不错。不管是谁,总会来者不善。
黎倾鑫不在意是谁,他想要这些人付出代价,因为谁也不能动他在意的人。
黑夜漫漫,寒风吹不来温暖。没有星辰的天空照不亮内心不欢愉的人。
另一个房间,廖妈妈看着这个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却胜是亲生的女儿,满脸都是心疼。
梁菲菲一直抓着周玉的手,眼里是湿润的眸子,却隐忍不落下来。
这个时候,她们不能是同情,而是陪伴。
“玉儿,喝口热水。”张莫鞍前马后,这里最难受的莫过于是他了。
周玉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似的,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床头柜上的摩托车模型娃娃。那是唐屹悦在她第一次悄悄跑去摩托赛车场的时候,专门请人定制送给她的。那个小娃娃就是她。
“阿姨,菲菲,你们先去睡会,这里有我陪着她就行。”张莫的声音又沙哑又颤。
梁菲菲知道这样一直守着也不是个事,起身拉着廖心心道:“阿姨,我陪您回房间。”
廖心心点了点头,起身跟着梁菲菲向着外走,忍了很久的泪水,终究是悄悄滚了下来。
梁菲菲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在旁边的王世航。
王世航拍了拍梁菲菲的肩。也跟着走了出去。
待人全部离开后,张莫才慢慢坐在周玉的身边,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此时的周玉没有之前那样反抗。
“玉儿,真的对不起!你哭出来吧!莫哥哥一直在这里,我……”张莫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他怪自己,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改变不了。
暖黄的灯光照着两个伤心的人,一个低低轻语,一个涣散崩溃。
黎倾鑫和唐屹悦并排站在红枫下,抬头看着那间明亮暖光的房间,脸上是柔情亦是冷意。
次日天明。
一个矮胖的男子,穿着运动装开门准备跑步,只是眼前的景象让他直接瘫软到了地上。
此时黎倾鑫坐着轮椅出现在刑侦队的审讯室里。
“我们在案发惨案人身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所以我们怀疑你与此次的‘凌迟’有关,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一个穿着制服的预审员说道。
黎倾鑫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预审员。
“当然,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下,我们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预审员继续道。
“我会配合所有的流程,但是我需要上诉。”
黎倾鑫四平八稳的语气,让预审员手一顿,他抬头定定地看着黎倾鑫。
此时,门口进来一个人,在预审员旁边小声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