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众生的魔女墨发及腰,乌瞳朱唇,眸光流转间若春睡海棠般明艳绝俗。
她生的极美,却危险的像冬日蛰伏在暗处的蛇。
轻视她的人,会死。
冒犯她的人,会死。
琢心深深的看着面前的人,他此生难尝一败,没想到临了还是栽在了对方身上。
他也是见到她之后才知道他的对手乃是天魔之身。
她不是魔尊,是天生地养的魔君。
她是从困魔渊里取万魔精魄而生,魔域天生的君主。
她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她将她的身份藏得极好,甚至在外立了个傀儡魔尊,收有三族美婢。
传闻之外,无人见过她,更何谈清楚她真正的实力。
错误的信息差,注定他的筹谋会失败。
可笑重来一次,他还是要等看到对方面容才想起来当年的因果。
琢心沉默的太久,魔女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有些迫不及待想弄清楚这和尚藏了什么。
她眉眼倦怠,正欲剜出这和尚的心,却突然像注意到什么。
魔女仔细打量了这坠入泥淖却依然气质出尘的和尚一眼,道:“你为何一点情绪都没有?你的属下不久前都在你面前被杀了吧。”
“不是属下,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琢心纠正道,一手却抚着心口防备许迢迢往外闯。
“你为什么不难过,半分怨恨都没有?”
魔女真正想问的是,为何明明阶下囚是你,这淡定的模样倒像可怜人是我。
不过问了,便算露怯。
而她,从不露怯。
“并非能看出来的难过才叫难过,我难过的。”
也恨,恨不得杀了她,然而恨亦无用。
琢心已经想起一切,目的已成,本想叫住许迢迢三人一同撤出幻境,省的许迢迢躁动夜长梦多。
现下一时提起陈蔺微三人,才又改了主意。
也罢,他能说服她一次,就能说服她两次,总该给陈蔺微他们一个交代。
魔女看了半天看不出他有半点难过的样子,顿觉无趣,等想起他心里藏着的女子神识又来了兴趣。
“和尚,如果我说,我要你现在与我在这万魔眼皮底下、你的心上人面前媾和呢?”
“难过吗?怨恨吗?心痛吗?”
“......”
这放浪形骸的话语,就算是莫名其妙解锁了上辈子没有的剧情也难有半分喜悦之情。
熟知魔性的琢心面无表情的解开带血的袈裟,露出还算洁白的里衣,道:“君上自取便是。”
魔就是魔,与人欢好也非出于爱或欲,而是作为折磨对方的工具。
与她讲道理,告诉她不能这般自轻自贱,她反倒把他当做强扭的瓜,越扭越甜。
等阶越高的魔情窍越浅,既是魔君,理应无欲无爱。
果然,见他乖顺的自荐枕席,魔女反而对他兴致缺缺:“你这秃驴怎的这般主动,好生无趣。”
从和尚到秃驴,不过一句话的时间。
琢心面不改色将话绕回原点:“我之前说的话君上考虑的怎么样?”
魔女深思一会儿,才想起琢心没画完的饼。
她果断摇头:“不怎么样,你死前保持心情愉悦,或许心会好吃一点。”
她本想直接杀了他,没想到这和尚说,他有能把她变成人的方法。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做人呢?
人族,太柔弱了,总爱追求一些虚幻的东西,同时又被许多看不见的规则绊住手脚。
琢心微微抚弄着手中魔珠,道:“今日我死在你手中,还会有无数个我继往开来,人界一定会赢,只是时间早晚。”
“魔族死后不入轮回,也绝无飞升之日,困在杀戮中,千载万载,永世孤寂。”
“你最后的结局不过是死在人修手里,或者死在下一个比你更强大的魔族手里,既然都是死,何不提前与我做个交易,去看看别处风景。”
“灵山秀水,细雨弥空,君上见过吗?春水煎茶,竹间酿酒,君上尝过吗?”
“可曾有人待你如宝如珠?为你传道受业?将你捧在心上?”
“你会有父母,师长,友人,同伴,爱侣,他们追随你陪伴你,不是因为恐惧你,而是发自内心的珍爱你。”
琢心语带蛊惑,魔女眸光微闪,似乎当真动摇了一瞬,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瞬。
“你应该也算是人族首屈一指的强者,如今匍匐在我面前,还有脸让我放弃无上的地位和握在手中的权柄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说服我让魔族退回魔域,这是不可能的。”
她没有再说话,走近到他身前,杀意毕露。
袈裟解至一半的清俊僧人仰起头迎上她贪婪的目光:“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故意泄露消息诱我们到此,你想要我的功德。”
千年前他并不清楚她所求,绕了许多弯子,现在倒是简单直白许多。
琢心握住魔珠的手微微指天,道:“我能帮你。”
琢心说完隐约有些恍惚,不知怎么想起在尘眠秘境中许迢迢问他超度的事来。
他说他从不超度他人。
其实倒也不是,浮屠慈悲,众生苦,他亦苦。
千年前他超度过一只魔,代价是他的一世功德,最后换得千年止战,值了。
许迢迢说的没错,他们根本没赢。
但也没输。
他想起来了,琢心琢心,他雕琢的,是那颗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