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发出哗啦哗啦的躁响声,这个由集装箱改建而成的阴窄小屋里只剩下水流声以及维尔薇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她把水轻轻扑到脸上,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不断颤抖的胸脯就如同不属于她一般,不受控制的大幅度耸动。
她颤抖着摸开衣衫,露出细腻的肌肤,那雪白肌肤上晕染开的点点红渍如今成了这具身躯上的唯一瑕疵。
再往下,则是一个个黑洞洞,还在往外渗血的瘆人枪孔,刚才不乏有想要垂死挣扎,朝她开枪的叛乱分子,虽然他们的准头普遍不高,但也有几枚流弹打到了她身上。
“呼啊…呼…”她抬头看向洗手台上方那面有些破损的镜子,丝丝裂纹上映出的,是一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眼底里的疲惫与虚弱几乎快要溢出镜子。
又深呼了一口气,维尔薇抬脚用腿顶住身后的集装箱门,然后用颤抖的手直接扣向了弹孔,显然,这种方式只会把弹头越弄越深,随后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的眉头不自然的拧成一团。
在多次尝试无果后,她干脆强忍着剧痛,直接用手撑开了弹孔,把被子弹穿透的那片皮肤以及后面的脉络整个挖出来。
这种无比残忍血腥的方法确实奏效了,但代价就是维尔薇那块肉被直接撕碎,扔到了洗手池里,尽管如此,但后者脸上却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反而是一种莫名地享受。
此时的维尔薇眼眸微眯,看着镜子中的倒影,那片受伤的地方正在愈合,无数丝线扭动着,如同编织人偶一般,“编织”着维尔薇的伤口,新出现的皮肤,与之前无异。
如果让维尔薇想一个恰当的形容的话,那就是一群恶心爬行的蛔虫,他们扭动着他们细长白皙的身躯,盘踞在维尔薇的身躯之中。
她是很怕虫子的,曾经徳迈特勒养了一只小信鸽,那是他在一战中养成的习惯,他经常喂信鸽吃谷物,不过有时候会给信鸽带点面包虫改善一下伙食,每每看到那些蠕动着的面包虫,她就不自觉的和自己体内的丝线联系在一块。
这是神明的诅咒,也是她活着的代价,死亡早已降临在她的头上,那种身体被撕裂的感觉无比清晰,让她时刻不敢忘却,她怕死,她是真的怕死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啊,更何况…为什么英雄不能怕死呢?
她活了下来,抛弃了其他的人格,抛弃了那具精神分裂的身躯,抛弃了信任她的人,她和无名的神袛达成了契约,什么逐火之蛾的任务,世界的神秘计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死亡之后的事情了,如果真有那种任务…也压根轮不到她吧。
一想到那一段痛苦的历史,维尔薇就一阵反胃,天知道凯文找到她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抱着他的大腿,央求他带她离开那个牢笼,还是让凯文杀死她?
“好了没?你这是掉厕所里了吗?”外面传来了渡鸦的敲门声,维尔薇这才从过往中脱身,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光洁如初的皮肤,又看了一眼洗手台上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血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
“好了,两分钟。”她拾起血肉,快走两步,抬手扔进了马桶之中,随着按下冲水键,飞速旋转的水流把那伤口唯一存在的证据彻底冲走。
简单擦拭了一下洗手台,维尔薇打开了门,直扑面门的血腥味让娜塔莎眉头一皱,这种程度的血腥味,她只在血流成河的战场和医院的手术室里闻到过。
维尔薇这是在厕所做了一场手术?明明隔壁五十米就是战地医院,哪有人会放着好端端的医疗设施不用,在厕所里自己做手术?
“我…经期到了。”拙劣的谎言,但她还是这般说道,不过,当抬脚走出集装箱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直冲头顶,她一个踉跄,径直扑倒在娜塔莎身上,一抹殷红的血瞬间浸染了娜塔莎的肩膀。
“我靠,你别吓我啊。”此时的娜塔莎终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横抱住维尔薇,疯了般朝战地医院奔去,维尔薇倒下的那一刻,她连自己和巢离的孩子们埋哪都想到了。
维尔薇是尊主点名要的人,她要是死了,娜塔莎也就甭活了,她死了,巢的孩子们怎么办?
“德…迈…特勒…德迈…特…勒…”维尔薇的意识在逐渐消散,就像被压路机整个压过去了一样,她念叨着那个最不肯割舍的人,陷入了昏迷之中,这一昏,便是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