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司韶踏上院落前的台阶时,看到右侧一扇窗户上,映出童伯的倒影,他躲在窗外,正观察着她。
童司韶佯装没发觉,动作很酷地将雪咖从嘴边挪开,从嘴里慢慢吐出一口烟,接着踩着风情万种的步伐从门厅进了大厅。烟漫过客厅才渐渐消散。
客厅中央摆着一组沙发,往常这个时候,李春晴一般会坐在长沙发上与童伯他们打牌。她现在不方便出门,只能找身边的佣人充当牌友,以打发时间。
有个帮佣走过来,童司韶含糊不清地问道,“太太去哪里了?”
“她接到老爷的电话,回房间里接。”
童司韶不再说什么,往二楼走去。
等她的身影从二楼的走廊处消失不见了,张宏利走到那扇窗户前,对着站在窗下的童伯悄声说道,“没错,是小颖。”
“你这么有把握?”
“你刚才没看到她飙车的狂野模样,只有我表妹才敢那么开车,飙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几个女人有那胆量和技术,我见过那贱人开车,中规中矩,比表妹差远了。”
张宏利见童伯面露怀疑不大相信他的模样,连忙拍胸脯打包票,“除了飙车,她连抽烟的姿势都跟小颖一模一样。除了小颖,没人能把烟抽成那副美样。你信我,错不了,错了,我负全责。”
童伯回过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表情仍不置可否,“你看到她骑马了吗?”
一提这事,张宏利更气,“我又进不去,怎么看?”
自从裴意然放话后,他就成了这些高级场所的黑名单。今天他也只敢躲在马场门外等童司韶。他恨裴意然,但更恨童司韶,巴不得她魂飞魄散,不得沦回。所以童伯让李春晴一联系他,他立马就来了。
童司韶走进自己的房间后,仍然叼着那根雪茄,她打开冰箱门,从里头翻出一瓶喝剩的红酒,从嘴里取下雪茄,往那里灌了几口红酒,然后走进盥洗室,捻熄雪茄,将它丢到水池里,抬头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她用从明皓那里拿来的微型探测仪仔细查过,只有这里没有装摄像头。
她知道因为那碗粥,更因为她对李春晴的态度,让童伯对她起了疑心。
童伯是条毒蛇,一直帮着童丽颖欺负她的寄主。童司韶并不怕他,但她手头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先稳住他。
童司韶以前以为童伯就像旧式小说里那些为虎作伥的奴才,出于愚忠才做尽坏事,从没有怀疑过他与李春晴之间的关系。
但在生死关走了一遭后,对于腌臜事,她心里变得雪亮。
这次回来,童司韶一眼就看出,童伯与李春晴之间存在着不太正常的关系,他对童丽颖的态度也很可疑,太在乎了,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童伯和李春晴之间难道还有其他的猫腻?
***
半个小时后,一辆Flyd游鹰新能源自动车,开进郊外一座私家花园,沿前院台阶前停下,裴意然推门下车,大踏步上台阶往屋里走去。他还穿着那身骑马装,右手手背血迹斑斑,袖扣也丢了一粒。
候在阶下的小杨,看到他这副模样,愣了下。
“裴少?你的手受伤了,我叫林医生先帮你包扎一下。”
小杨紧追在裴意然身边,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裴意然脸色苍白,眼神漆黑,幽深处闪出两簇幽火。就像黑洞洞的深渊有人点起鬼火,光影明灭,阴森可怕。
裴意然没应,大步走进右侧敞开的房间,房间的布局与童司韶附在裴意然身边时见过的一模一样。
天真大师浑身插着医疗器械,毫无知觉得躺在床上。
裴意然走到床前,拉了张椅子坐下,伸出右手,将他的氧气罩摘了下来。
林医生端着一盘消毒疗伤用的药品走到裴意然身边,裴意然靠着椅背,双腿交叠,伸出右手,让她治疗。
不一会儿,病人呼吸急促,脸上血色全褪。
裴意然身子前倾,声音平静而冷漠,确信无疑,“我知道你听得见。你自己爱而不得,也害我爱而不得。你害司韶这笔账,打算怎么办?”
左手伸出,轻轻一扯,扯掉插在病人手背上的吊瓶针头,停止蛋白质的供应。
看着病人面呈死灰之色,呼吸越来越弱,裴意然笑了笑,“你把自己躲在深层意识里,就可以逃避惩罚了吗?”
他凑近些,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暗中保护你师姐是我两个舅舅?告诉你,我妈保护不了她,我舅舅也同样保护不了她。”
病人浑身痉挛,嚅动雪白双唇,挣扎着像要醒过来。
裴意然右手上指节的肌肉破损撕裂严重,无一节幸免,就像他一拳打在什么硬物上,被震裂了。林医生帮他消毒,还担心他呼痛,他却没什么感觉似的,一直专注地盯着病人,观察病人的反应。
林医生处理完伤口,端着药盘子撤回门口,碰到被拦在门口的南希。她刚从马术俱乐部赶过来。
“裴少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血迹?”
林医生摇了摇头,侧身走了出去。南希看不到病房里的情况,急得冲里头喊道,“然子,你别冲动,你要想想童司韶,她不希望你干犯法的事。”
小杨轻声说道,“裴少,我去处理。”
“不用!”裴意然顿了一下,瞳仁里两道旋涡往黑暗处转去,说道,“让她进来。”
南希进去时,看到裴意然用左手关了空调,将遥控器随手丢在床尾,那只露在白色衬衫袖口外面包着纱布的手,搭在病人的咽咙上。
“然子。你不要冲动。还是让我来吧。”南希走到床边,低头查看病人的情况。
病人全身都在打颤,像是要挺不过去了。
“不行,他需要氧气。”南希伸手要去拿氧气罩,却被小杨制止了。
南希望向裴意然,用维护自己职业尊严的语气,“然子,我是名医生,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你这么对待我的病人。”
裴意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面容冷漠得像尊石像。
南希继续劝说,“如果他死了,童司韶也回不来了。”
裴意然这才抬眉投去冷冷一瞥,“你真的这么关心司韶吗?”语气淡淡的,却让人感觉到寒气袭人。
这话问得南希微微失色,她的心思藏不住了,她是在假公济私,打着为童司韶的名义,拖延天真大师醒来的时间。只要童司韶回不来,她总有机会趁虚而入。
“我关心你,不希望你犯法。”南希干脆承认。男人都有虚荣心,不忍心为难爱自己的女人,哪怕他并不爱她。
“我请你来,不是让你骚扰我,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次如果他还醒不过来,你们一起滚蛋。”裴意然目光冰冷,声调里没有半点情绪。
南希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与床上的病人有一拼。
而病人却开始悠悠转醒,先是咳嗽一声,接着睁开双眼。
裴意然回望病人,笑意凉薄,“你看,他不是转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