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室里的陈设布置千篇一律,一脚踏进去,就有似曾相识感。
充满生命力的梵高画,图案舒适的弗洛伊德榻,以及窗前的绿色多肉盆栽,共同营造出温馨轻松的氛围感。
童司韶下意识往右边书案方向走去,却被南希叫住了。
南希指了指右侧床榻,“你看起来很累的模样,先到榻上歇一歇,我们一起听点音乐,你放松心情,权当我们只是闲聊。”
童司韶照做,并主动把手机调成静音。
南希打开音乐,舒缓的摇篮曲旋律响了起来,她拉了一张椅子,在离童司韶床榻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大功夫,童司韶慢慢放松身体,睡意渐浓。
南希调暗灯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与她闲聊。
“平时睡眠质量好吗?”
“会经常做梦吗?”
“会经常梦到童年时候的事情吗?”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童司韶聊着聊着,眼帘直往下跳。
“第一次接吻在什么时候?”南希问道。
“18岁。”她想也没想。
“在什么地方?”
“裴家主宅。”她随口应道。
对话停顿三秒,心理医生问道,““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亲吻吗?”
“是!”病患双眼紧阖,犹如在梦中。
“那当时他喜欢你吗?”
这一回,病患蹙紧眉头,没接话。
医生问道,“是谁主动的?”
病患梦呓般地说道,“他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他,就顺理成章了。”
医生又问,“谁主动的?”
病患沉默片刻,“我。”
“他没反抗?”
“有。”
“是你强迫了他?”
“不是。”
医生换了一种说辞,“他不是自愿的?”
“嗯。”
“你勉强了他?”
病患皱眉,“不是。”
医生问道,“他既不是自愿的,你又没有强迫他,为什么最终在一起了?”
病患嚅了嚅嘴唇,正要回答,窗外突然亮了起来,天空五彩斑斓。
有人在窗外放烟花,照到她面上五彩斑斓。
童司韶蓦地惊醒过来,翻身坐起,边揉眼睛边抬头看向窗外。
一朵玫瑰花在空中摇曳而过。
她不免赞道,“真好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江滨居然有人放烟花。”
全市就江滨那一带,可以放烟花。
南希看着窗外的烟花,她的脸在烟花的照耀里,轮廓模糊,看不真切。
童司韶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抱歉地说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也该下班了吧,今天就看到这里吧,不耽误你了。”
她穿上鞋匆匆往外走去,忘了拿礼物,“拜拜,我晚点还有个视频会议,也不请你吃宵夜了。”
南希在她身后仿佛应了一声,也听不真切。
童司韶不以为意,穿过通道,开门进屋,直到走进自己的房间,她才从胸口解下方形碎钻胸针,打开藏在里面的隐形开关。
这是一枚微型录音机,她托明皓制订的。
整个催眠过程完整录了下来。
仔细听了一遍,关掉录音机,点开微信。
急性子的莉莉已经给她发了数条留言,询问结果。
“谢啦,烟花放得很及时。”
莉莉仿佛手里拿着手机等着,立刻甩过视频电话,“你那边已经结束了?”
“嗯,回到自己家里了。”
“大绿茶问了你什么?”
大绿茶是莉莉给南希的美称,莉莉说她的茶味越来越浓了。
“问了一些比较隐私的问题。她好像对我与裴意然过往很感兴趣。”童司韶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应道。
“她问这些干什么?想自虐,还是也想给你催个眠,让你忘了裴意然,好让他们双宿双飞。”莉莉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童司韶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南希似乎对他们之间的秘密更感兴趣。
“你太聪明了。”莉莉由衷地夸道,烟花是童司韶让她掐点放的,“你怎么猜到她会给你催眠,而且时间还掐得那么准?”
“不然呢,她真想给我治病不成?我也是被人坑多了,有经验了。”自从被李春晓坑过以后,童司韶对这些事多了份警惕心。
“下回我再买多一点火箭炮,添加一点气氛。”一想到南希现在的表情,莉莉嗤嗤地笑着。
童司韶忙阻止,“别,下次不能再放烟花了。南希那么聪明,同样的方法用多了,她会起疑心的。”
其实不用等下回,像南希那样的高智商,立刻就猜到了。
第二天,童司韶准时下班回家,将车开进车位,关门上锁,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去。
侧边蓦地响起打火机的擦声,在寂静地地下车库显得很诡异。
童司韶侧目,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慢悠悠从墙角处走了出来。
他将打火机收进口袋,走到她面前站定。
不待他开口,童司韶叹了一口气,“裴董有何见教?”特地来这里逮她。
裴意然脸色不善,眼眉都带着冷意,“为什么要骗南希?”
昨晚他走的时候,看她坐在沙发那边,无辜如待宰绵羊,心里还犹豫了下。
诛不知,她狡猾如狐狸。
童司韶一脸茫然,“我骗她什么?”
裴意然撇了撇嘴角,“我查过,烟花是莉莉放的。”
没想到他还关心这种琐事,效果真快,对南希他果然上心了。
童司韶耸肩,“她想放烟花,我又不能拦着。”
裴意然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低低的开口,“童司韶,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我高估了你。你知道,我一向不和笨蛋合作的,你的建议我要重新考虑。”
童司韶抬眉看着他。
被裴意然拿捏住七寸,原来是这种感觉。
对比之后,才知道裴意然以前真的纵容她。
只可惜,她想珍惜的时候,他却换了对象。
于是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的委屈,突然爆发了。
她抬头冲他笑了一笑,眼光流转,媚态横生。
然而,那种自嘲似的微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她黑黑的瞳仁里,照出他的身影。
裴意然的心猛地刺痛了下,像被尖锐的钩子划过软肉。
童司韶在他眼前蹲了下去,拉起他的裤脚,伸手摸了摸他的脚踝。
裴意然听到嗡了一声,原本清明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藏在皮鞋里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
童司韶看着那白皙的脚踝,这样好看的脚踝最适合系一条红绳。
她轻轻问道,“那条红绳还在吗?”
裴意然无法答言,盯着她泛着光泽的头顶黑发,心思不知转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连那条红绳也丢了?”
那语气,不轻不重的,听在他耳朵里,带点酸楚,他的心无端难过起来。
童司韶突然起身,抬头看他,一只手微微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从衣摆边缘伸进他的腰际,压在他的气海俞穴上。
裴意然只觉腰际一软,往后靠到墙壁上。
他大为惊愕,继而恼了起来,放肆,谁准许她这么做的。
他一把抓住童司韶的肩膀,正想甩出去。
童司韶踮起脚尖,仰着头,亲了亲他滑动的喉结。
裴意然像被人点了穴道,抗拒的动作僵住了。
童司韶轻而易举地找到那粒胭脂痣,小小的一粒,摩挲起来手感很好。
许久没练,不觉技痒。
裴意然头皮发麻,脊背爆出一阵又一阵的酸爽。
他垂眸看着她低垂的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反应。
他的手搭在童司韶的肩膀,十指抖得厉害,最后收拢了。
一向高贵的头颅也渐渐垂下来,将面孔埋到她的肩窝处,额上渐渐起了薄汗。
头脑失忆了,感觉却还在。
童司韶在这方面虐起他来,向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裴意然抗议地抬头看她,失神的眼眸,粘湿的黑睫,眼尾压着一抹薄薄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