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仪驱被开启的同时。
万妖城的大殿之中,平日的热闹嘈杂此刻却被一股浓厚的紧张氛围所包裹。
各种模样的兽人端坐其间,或是交头接耳言词不断,有些更是心神不宁的转头看向极远处,想要透过神佑之天窥探远方的战况究竟如何。
等待无意是最煎熬的,众人只看着那往日里颇为淡定的有苏九丘此刻也是着急的来回踱步,便更是有人忍不住的开口道:“城主!大巫前些日子已经受了伤,如今更是消耗心血来强行提升实力,若是他老人家未能…我们也需要再另想对策呀!”
“没错,前些时子大巫出手与那南疆国的大国师斗上了数千回合未分胜负,而如今又再起争端,就是不知道耗费心血带来的实力提升能坚持多久,我们的确是该早做些其它打算…”
议论纷纷半天,可具体该怎么做谁又能知道?他们清楚如今唯有大巫可以暂时抵抗住南疆国那位天下八境的大国师。
压抑下酝酿出的忐忑不安会让人想要发泄心中躁动的怒火,更是有人心里愤懑不已到了极点,便将大手一拍桌子起身怒喝道:“南疆国究竟为何突然发难于我万妖城?!往日我二国之间明明井水不犯河水,此番他南疆来势汹汹却是要亡我万妖城之势!”
而又有想要分析威胁的远谋之人神色暗沉的开口道:“关键是他们哪里寻到如此厉害的蛊毒,居然连天下境的修士都能够毒杀,蛇老不就是遭了劫难而身陨道消…当真是诡异恐怖!”
“这毒,怕是其中有些上界的手笔在其中…”
嘈杂声被一声沉稳的洪亮声音打断,待看清门口处一道身影渐渐出现,众人揪起的心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大巫!”
这大巫看起来似乎并非是去与同境的高手生死之斗,而是如同老人家出去悠闲的跑步回来一般,让人不由得吐出两口心中压抑的闷气。
“大巫!您老没事吧!”
有苏九丘急忙走近了些,想要伸手微微搀扶住他,却又被这老人家挥手示意不用。
“南毒鬼已经老了,若不是因为老夫前些日子被他们设计暗算受了伤,定然能将他重创而平歇许久时间来给你们休养生息。”
这老人家原型是一只龙头鲤鱼尾的大鳌,实力已经臻至学愿八境,即将就要踏入那个神之下的最强境界,实力之强自不必多说。
但有苏九丘却注意到大巫方才所说的话中,似乎暗藏着天大的消息,便不可置信的轻声询问道:“方才大巫所说的上界之力,莫非是…”
此言一出大殿皆静,因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而有了结果。因为那南疆供奉的神明正是以蛊毒而闻名天下的蛊神,若说这世间能够以毒来杀死天下境的武者,除去几种罕见而又无比珍贵的剧毒之外,似乎也只剩下了这一个可能。
可这也让一众兽人心里都起了些惧意,自知根本不可能是神的对手,便有些讪讪道:“若真是那位,我们又该如何是好?神明又所为何事下的神谕?近些年…羽神都有何指示吗?”
羽神正是万妖城所世代供奉的神明,据传正是她创立了万妖城最原始的基底以及框架,而之后不断有兽人的加入,才使得这城从最开始的村落,逐渐发展为了一处让天下人都不敢染指的强盛兽族联盟,可以说她是万妖城的核心缔造者。
可这般一位伟大的神明,近些年却似销声匿迹一般,从未与万妖城有过任何的神谕降旨。
“没有,羽神自从当年降下神裔之后就再没有过旨意,到此也是有十来个年头。也不知如今神裔她身在何方,安危与否。”
虽然许久未有神谕,可却是这世间第一次降下神裔,只不过那个小丫头跑哪去了谁也不知道。
见讨论无果,而如今又战事在即火烧眉毛,有苏九丘立刻大手一挥下令道:“不行!我们必须要开祠堂祭祀祷告羽神,否则等到神佑强度减退我们再供给不了地仪驱,这般下去万妖城定然是危矣!当前这地仪驱开启足够支撑一月有余,此段时间也需要诸位能够不留余力的抵抗南疆敌寇,一切都是为了万妖城的存亡安危…”
众兽人心里也是清楚到了这危急存亡的关头,全都点头允诺表示明白,随后各自领命准备回去以准备大祭祀的事由。
待这些人七七八八走了个大概后,有苏九丘这才随着大巫向着地下的暗室走去。
暗室建在地下极深处,是为了防止被人窃听到机密要事。而一进门,本是精神抖擞的老人家竟是瞬间萎靡了不少,随即一口浊血喷吐了出来,神色也是黯淡无光,就像摇曳在风中的烛火般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见状,有苏九丘心里顿时惊忧无比,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着急的询问起大巫如今的状况:“大巫!您…您受伤了!身体现在感觉如何?”
“咳咳…南毒鬼虽说已老,可他得了非我们此境界所能染指的毒,他已是活不久,所以也想把老夫拖下地狱,这样他南疆就再无人可以阻拦。”
这老者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便是由有苏九丘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万妖城此刻已经是摇摇欲坠,而这最高战力也是伤的严重,有苏九丘不禁低声问道:“大巫伤的厉害,如今只怕需求泗国或是鞑靼的帮助了…”
可老者却摇了摇头,剖析解释道:“鞑靼刚刚经历神遗之物被盗如今也是自顾不暇,而泗国那个皇帝洛坤性子平软没有魄力,发兵南征这种极具风险之事他是断不会做,我们现在也唯有寻得自保的办法了…”
若是有办法早就该用了才对,等到这生死存亡之刻除了硬拼,哪里还有别的良策?
只见这大巫却又将自己背上的一块古朴鳌壳取了下来,将之放在了手心继续道:“羽神留下来的古之甲书曾预言过,万妖城之灾是为世界轮转大难的初始。若是万妖城未能挺过去,那等待我们的都将是灭亡,可若是坚持过去了,那么万妖城就会如同凤凰涅盘般更加辉煌的重生…”
这老者徐徐而谈,随后将这一块指甲盖大的甲刻壳交到了有苏九丘的手中,示意他好好收藏。
眼见大巫已是在托付珍贵之物,城主知晓老者的伤定然是药石难医,甚至不知在何时就可能会撒手人寰,所以才这般提前以未雨绸缪的规划安排。
“大巫需要九丘做什么吗?”
有苏九丘自小由大巫指导,这老人家对他来说亦师亦父,心里难免会感到悲伤,却又听大巫轻声道:“老夫在几年前曾经见到过一个年轻人,他告诉老夫‘火由此生,亦从此灭’。九丘,待到这句话应验之时,希望你能够明白…”
听闻这话说完,有苏九丘的心里不由得疑惑无比,自然是不清楚这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大巫这…”
他的疑惑未问出口就被打了断。
“此言非一日之虑所能破析,日后再慢慢思索吧…你且退下,如今老夫还能再坚持些日子,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这是九丘应该做的。”
眼见大巫疲乏,城主也知道不该打扰,遂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
……
紧张的氛围弥漫在万妖城的神佑之下,而之外紧紧包围的南疆军队要显得更加轻松以及欢快。
士兵们歌酒欢畅,篝火点燃了森林外的每一处黑暗,甚至有军妓在其中赤裸身子跳着妖艳而放荡的舞蹈,便引来一阵似魔似兽般的叫喊声。
正对向万妖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大帐内,此刻亦是载歌载舞好不快活,其上正坐之人看起来如同枯树皮一般的褶皱苍老,而其指甲却似有一尺长短,上面布满了红紫色的花纹,看起来十分的诡异渗人。
待他阴森森的笑完,便是冷冷开口道:“那个老乌龟伤上加伤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最后一口活气,只待文气消散殆尽便是死期,料想他也活不过三五个月了。”
此人正是南疆国武道八境的大国师南毒鬼,也是其国如今最强之人,只可惜寿元将近快要魂归八极,无奈之由才想到用此方法来毒害万妖城的大巫。
他的话惹得一众下属奉承。
“大国师威风不减当年,即便是那老乌龟被称为是当今天下文道第一人,还不是被打的重伤?”
“国师此战定然能青史留名,让后世无边敬仰!”
众说纷纭,阿谀不断。
不过其下又有人交相探讨,是为几位天下七境的高手。
“蛊神之毒果然厉害,居然连天下八境的那头老蛇都能毒死,要不然谁敢轻易动这万妖城?”
也就是在不久之前,南疆国设计的惊天谋划中,其中有一环是将万妖城的两位巅绝战力毒杀。可由于大巫心里防备,所以才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另一位天下八境的蛇族泰斗就没那么幸运,被毒杀在了当场,尸体都化作了一滩黑乎乎的血水,让人难以置信是何等厉害的毒居然能将天下八境的肉身轻而易举的腐蚀干净。
而失去了最强战力的万妖城自然也是老虎剪了爪子、拔了牙齿,任他它再厉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些高手如今全都听命于大国师,只待他一声令下而彻底主宰万妖城,成为一段历史所铭记下来的胜利者。
开疆破土之功近在眼前,自然有些人心急想吃热豆腐,遂起身行礼开口问道:“大国师,之后我们又该如何行动?”
南毒鬼也是知晓敌情如何,遂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后哼道:“等!等到他们支撑不住地仪驱的供给之时,我们便将南疆的神佑向前推进,直到来一个瓮中捉鳖!”
如此的确是个能够彻底将万妖城之众一网打尽的好办法,只要等到神佑消失而那大巫死去,之后的万妖城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南疆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而到此,所有的谈天愈发欢快,只有一人突然想到什么,便哈哈大笑之后摇了摇头对身边之人道:“那个老不死的老乌龟再怎么厉害,又怎能比得上当年那人半分?”
而身边之人也是喝的大醉,遂将酒杯又斟满了酒后举了起来嗤笑道:“比他?如何能比?那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那人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便已经踏足半步天下九境,半步学愿九境,是真真正正的文武奇才天下第一。要不是得了上天旨意让我们一十九国布置了场大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杀的掉他呢!”
却是因为曾经亲眼目睹,甚至亲自参与了那场长达两年的追杀,这提问之人的酒突然醒了过来,便是被那人的威势给吓的惊悚。
“哎!想起那人我就打颤,只怕是在心中已然落下了破绽心魔了…”
可另一人却不以为然的嘲讽道:“呵呵,那人都已经死了许久,只怕是灵魂已经入了往生之中。甚至那一战,都被打的魂飞魄散连投胎都不能。老兄!你我可都是出了份力气的,杀他之事也是被刻在了历史之中,你如何还怕一个手下亡魂曾经的威风?若让人听了去,岂不是笑话你这天下七境胆小如鼠?”
的确是这个道理,那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历史中的一捧尘土,而且杀他之时也有自己的两份功劳,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只是这是心里莫名生出的一丝寒意实在奇怪,他不明白这种油然而生的感觉到底预示着什么,便只得是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将一杯热酒一饮而下不再细想。
可或许是突然间的,那杯下肚的酒却在喉咙滑落之时,变得如同冰泉一般冷冽,惊得他一口吐了出来,随后目光看向了大帐之外万妖城的方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才的惊悚可以说是他心中的梦魇太过厉害,可这杯的热酒却使得他心中的温度降到了谷底,因为这与他曾经与那人目光相接之时一模一样。
浑身的全部包括灵魂,都被那寒眸给冻凝起来,再不敢去与他相看一眼。
“你怎么了?”
身边之人惊他奇怪举动,可酒劲在脑也只是这般问了下就又继续饮酒说笑了。
而这人已然呆滞的只会重复着一句话。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