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是从几年前的某刻开始一直阴沉着,暖阳也成了近乎于奢侈的期待。
秋叶再落,青铜风铃互相撞击的叮当声也于
宫中多寂寞,对于迁到皇宫最偏僻犄角的洛久宴就更是如此。
毫无瑕疵的纤纤玉手试探性的想要去触碰阴云中落下来的滴滴绵雨,却又因为心中蹙寒而憔悴的从窗边收回。
洛久宴并不恨父亲没有出手去救许轻舟,甚至自己被传犯了大错被关在冷宫,她也知道这其实是父皇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
毕竟自己曾经托付的另一半,是那个被神明以及天下所不容的违逆之人。
秋雨一场接着一场,倒映在空虚的眼眸中又清又冷,除却枯黄之色便再没有其它。
悠悠轻叹于雨声中一划而过,便只听到洛久宴的喃喃自语:“已经过去三年了吗…”
她觉得天气实在是冷的厉害,即使房间中的火盆从未停止燃烧,可心中的冰凉又怎能会被一点点的火光温暖。
久宴本就心思细腻多愁善感,那一日许轻舟陨落海崖之畔后,她以泪洗面了好久好久,可笑二人曾经明明相处时间并非多久多长,可情此一字万千纷扰,有时候一眼万年绝非空言,三公主只觉得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任何一人能够比之许轻舟带给自己的感觉。
温暖、亲近、而又惬意舒服……
心烦是这些年的日常,每每此时洛久宴都要将一卷故事紧握手中,好似那人与自己执手相守。她手中之卷是以木竹所制,镌镌刻下的内容亦只有自己一人见过。
那是一份在她眼中大闹天宫,无所不能的大圣却也无可奈何的爱恨情仇。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剧情宛如映照现实,可笑洛久宴曾经以为它只是单纯的故事,但此刻再想却又与自己何其相似?
爱而不得,痴痴苦等。
屋外雨不断思绪,有宫女打理着即将枯败的花朵,却也在没有人时三三两两的低语着最近听到的传言:
“你们知道吗?我在御膳房值班的时候,听出去采购食材的厨子说,那个几年前来这的付仙人在其它国家征战许久,却没想如今又要来我们泗国了,好像是陛下差人请他前来的…”
又有一人搭腔道:“据传那付仙人为了想寻得踏足神境的方法,却也被天上之神窥见端倪,震怒之下将付仙人打成了重伤,这才在耽误了许久功夫。”
“唉,想咱驸马爷许文魁就是死在他的手上,如今还要将这仇人当做救世主迎接,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真怕三公主到时候做什么傻事呢。”
“谁叫如今泗国内忧外患,几个郡城都叛出国,而边陲的战火也再度燃起,如果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力挽狂澜,必然是会被这战火吞没殆尽。”
到底是讨论的声音大了点,其中一人赶忙招呼众人噤声。
“嘘!小点声!若是有心之人听到禀告上去,只怕我们几人的小命不保。”
可他们的话却被那窗边发呆的洛久宴听了个全部,也在心中酸涩而又苦恨之后叹了一句无奈:“许公子…若是你还活着…希望…别再回来了……”
因为如何也是蜉蝣撼树。
这种近乎与幻想的奢求也在洛久宴心中不断回响:活着,但是不要回来…
可她究竟想不想让许轻舟回来呢?想不想他如同那手中故事中那紫霞仙子所期盼的那样呢?不会有人回答,只有那垂挂在玉腕间的一粒小小石子在须臾之时亮过了道微弱之光。
……
同样是秋雨声烦,却来到了万里之外。
雨林比之其它地方要冷的多,再点缀两声不知名的动物叫声,更是渲染的一片寂静萧瑟。
几人在林间穿梭不停,而在将过一处山泉之时停下了脚步,随后短暂的停歇交流起来。
“嘿!听闻泗国西边与川国交接的旧址处出了个杀人魔王,所过之处无一人幸免,官府给的赏银足足有五千两之多,咱们兄弟几个若是能将他给宰了,那此后十几年都不愁吃喝,更是能借此一举扬名天下!”
又有一人把身后剑突然取下,警惕的看向林中一处方向,皱起眉头提醒道:“注意,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我们这里来,都小点心。”
说话是这七人中境界最高之人,几人不由得也都抽刀拔剑,准备迎接来犯之敌。
窸窸窣窣一阵响声后,荒草中钻出了一道小巧身影,众人只见其模样玲珑可爱,神色之中似乎因为看到他们几人而略显焦急和害怕,心中的警惕便不由去了大半。
“老子当是什么妖魔鬼怪,居然是当地的土着兽族。”
刀剑被收回,几人又神色不一的围了上来,不停打量着这个长着兽耳的年幼少女。
“小丫头,你慌慌张张的在这雨林中做甚?”
小女孩见他几人凶神恶煞却并未害怕,而是摆着手试图劝他们离开。
“你们、你们千万别去!千万别过去,你们会死的!已经有太多太多人死了,你们千万别去!”
她说的雾水,几人却似乎听的明白,其中又一人将还没收好的大刀又是一拔,气汹汹的吼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却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砍过的匪徒可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莫要误了大爷们维护正道!”
小女孩却又摇了摇头还是重复一遍:“可是你们打不过他的!”
为首之人稍微和善些,笑着点点头宽慰道:“小丫头可是太小看了我们瀛洲七剑客的实力,莫说他一个被通缉的小小贼徒,就是恶贯满盈的五境高手,我兄弟几人也曾血战过不止一人,且在此地等着,看叔叔几人如何去宰了那贼人。”
血气突然在一瞬间汹涌无比,在不远处宛如冲天,几人立刻心有灵犀的互看一眼,便不再多言的抽出兵器,向着那血气弥漫的方向斗志昂扬的杀去,只留下小女孩一人无助的站在原地。
“别…去啊……”
小手向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试图伸出阻拦,可她一个小女孩又怎能阻止得了几位天命者?这也已经是她努力劝过的第几百位前来降魔的能人志士,只可惜从未有一人活着回来过。
雨下大了些,在一阵短暂的喧嚣之后而彻底倾盆,只留下乌压压的天穹沉阴不断呜咽秋风,仿佛末日前的最后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