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上官佑禾带着丫鬟出门,带上了祭祀用的东西,和往日一般,未表现出什么端倪。
今日她没有乘坐马车,只是徒步朝着皇陵走去。
她脸上挂着浅笑,释然解脱的浅笑。
丫鬟伴在身侧,看着小姐的笑颜,心里也跟着开心。
不知道今天老爷来说了什么,总之能够再次看到小姐的笑颜,很好。
……
与此同时,姜栩随姜云天出城了。
没有带太多的护卫,只带上了几位禁军高手,还有苏沐雪。
苏沐雪骑着白马,未着戎装,长枪立在身侧。
她突兀的回头看向京城一眼,总觉得有些许的心绪不宁。
她很想跟殿下请辞,回去一趟,可殿下难得才说服陛下,出宫亲自来看一看这人间疾苦……
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去,殿下出行,只有她自己伴在身侧才能安心!
……
皇陵,守陵的士兵看到六王妃到来,连忙恭敬行礼:“见过王妃。”
六王妃常来,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上官佑禾点了点头,带着丫鬟进入了皇陵。
两个侍卫伴同。
寒风萧瑟,皇陵冷清异常。
不多时便来到姜少轩的陵寝前,坟头上还挂满了白飘。
这里有着刚祭祀过不久的痕迹,上官佑禾稍显疑惑:“刚谁来祭祀过?”
“回王妃话,是将军府的苏姑娘。”侍卫答。
“苏姑娘有心了。”上官佑禾点了点头。
是的,刚不久前过来祭祀的人正是苏沐雪,她也常来祭祀,因为随殿下回京前,楚渊拜托过她一件事。
“沐雪,我不能去京城自投罗网,等姜兄下葬之后,劳烦你代我多去祭奠一下他。
这小子耐不住寂寞,你代我去陪他说说话,记得带上一壶好酒,楚某只能拜托你了。”
“放心吧楚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代你办好的。”
……
上官佑禾看着坟前的酒坛子,似突然想起,回头看向丫鬟:“夫君最爱喝的烈火烧你带了没有?”
丫鬟连忙在竹篮里翻找起来,旋即一脸愧疚:“对不起小姐,我忘记带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够忘记?”上官佑禾沉下脸。
“王妃,奴婢倒是带了一壶酒,虽不是烈火烧……”丫鬟小声说道。
“不行,夫君最爱喝的就是烈火烧,你现在回去买。”
“可是王妃,路途……”
“嗯?不想走动?”上官佑禾沉着脸。
丫鬟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王妃,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奴婢一个来回,天色也暗下来了,留王妃一个人在这里的话……”
“无妨。”上官佑禾摇了摇头:“里面躺着的是我夫君,就算是一个人待到深夜也无妨的,鬼不伤人,唯有人……”
“速去速回吧。”上官佑禾道。
话已至此,丫鬟只得连忙回应:“王妃,奴婢马上就回来。”
语毕,小跑着出了皇陵。
上官佑禾眼中闪过一抹歉疚,心底喃喃:“柳儿,我很少凶你,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记恨我。”
酒本来是准备好的,丫鬟心细,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犯错的,但上官佑禾却在临行前,悄悄的将烈火烧拿了出来。
支走了丫鬟,上官佑禾看向两个侍卫:“你们也退下吧,本妃与夫君有些话要说。”
“是!”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上官佑禾依次取出篮子中的祭祀纸钱、瓜果。
摆放上贡品,再心细的将墓碑重新清理了一遍,笑容甜蜜温和,好似在给临出门的夫君整理着装一般。
做完这些,她取出火折子,将纸钱点燃,焚烧。
最后,她将篮子中的酒取了出来,只倒了一杯。
“夫君啊,娘子给你说个笑话,说是在夏城有个老姜家,有权有势,家财万贯。
可那老姜家的老家主,就是死活不确定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让他的那些儿子们,争啊,抢啊,最后闹出了人命来。
你觉得之后老姜家的那个老家主会怎么做?为死去的儿子报仇?还是趁早确定下一任继承人,趁早结束这一场闹剧?
国一日无储君,便一日不得安宁,曾经在书里看到过这话,未曾在意,觉得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可笑的是自以为是的我们。
不说这个了,娘子继续给你讲老姜家的故事吧。那老姜家的老家主啊,偏偏什么都没去做,他做了一件蠢事。
一件说出来让你也会捧腹大笑的丑事,他居然同意了,将死去儿子的儿媳,再嫁给其他儿子。
坏了礼节,乱了纲常,自那之后啊,那老姜家空有万贯家财,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
(沉默)
……
(愤恨,哀痛)
……
夫君,他们要让我再嫁给姜少兴,说是上官佑禾已经死了,是上官家的私生女,上官清漪!
可是啊夫君,这世界哪有什么上官清漪,只有上官佑禾啊。
他们不就是想要让上官佑禾死么,佑禾虽为女流,可也不惧生死,不会辱没了夫君的英名。
对了夫君,佑禾今日来,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说着,上官佑禾一脸温柔的抚摸着小腹:“前不久,佑禾刚被大夫诊出怀有身孕,你知道么,我们有孩子了。
只是不知道是个小郎君还是个小娘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夫君,佑禾对不住你,请你准许佑禾自私这一次,当陛下默许了佑禾再嫁姜少兴的时候,佑禾已经不打算给姜家留后了。
佑禾只是女流,不似苏将军勇武,无能持刀握剑。
可佑禾也不是软弱可欺的,杀人莫过于诛心,佑禾要让他们余生,良心难安!”
“夫君,佑禾自私,但也想请夫君在黄泉路上稍等片刻,佑禾害怕到时候找不到夫君你的身影。”
语毕,举起酒杯,宛若那日在北境营帐之中,夫妻交杯!
突兀的刮来一阵狂风,险些将她整个人都掀飞,但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酒杯,未洒落一滴酒水。
“夫君,你真的忍心,让佑禾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人世,任人欺辱么?”上官佑禾苦涩一笑,泪眼模糊。
风……静了。
“谢夫君成全。”上官佑禾凄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故人陆续离去,好似落叶风中飘零。
她倒下了,倒在了坟墓边,嘴角渗出鲜血,脸上挂着嘲弄的浅笑。
微风轻抚,吹飞了坟头的白飘,落在了她单薄的身躯之上。
他,来接她了。
……
丫鬟一路小跑,来到了城中,买了一坛烈火烧,雇了一辆马车,飞速朝着皇陵赶去。
她此刻情绪莫名的低落,或是因为小姐往日并未如今天这般凶过自己。
心绪不宁,小姐今天的状态真的很怪,她必须要马上回到小姐身边才行。
……
“小姐,柳儿将烈火烧买来了。”她一路飞奔进皇陵,饶是天寒,她也跑出一层细汗。
叫的不是王妃,而是小姐,她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