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欢躺在雪地上,任由鲜血从伤口流出,将雪花染成黑红色。
他侧头看着陈文杏的背影,喃喃地说道:“我自幼被卖为奴仆,一个月开的工钱是三钱,悦梦斋里最便宜的婊子陪男人喝酒吃饭睡觉得六两银子,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得三两银子,一桌差不多的酒菜得九两银子,总计一十八两银子。而我想要去悦梦斋喝酒吃饭再找个婊子陪着得为奴为仆整整五年。
我不服,不甘,所以我杀了家主跑了出来。对我来说最需的应该是钱,最爱的也应该是钱。而我,而我,而我现在也有很多很多的钱。”说着话,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钱袋打开里面全都是黄金叶,金灿灿明晃晃的闪耀的让他都睁不开眼。
“你爱的不是钱,你爱的其实是人,一个不该爱,得不到的女人。”项天路略带惋惜的声音在李清欢的耳边响起。
直到此刻李清欢才真正地看明白,想明白,是啊!不知何时在他的心中就对上官红生出了一种喜欢与爱慕,可他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根本就配不上,更得不到,爱而不得却朝夕相处这让他自然而然地就想要维护上官红在其心中完美的形象。
完美的夫人,完美的妻子,完美的女性。
若陈文杏出现在上官红面前时,很有可能会破坏完美的上官红。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道长,真的有轮回吗?”
项天路思考了一下回道:“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道友,这一世的人生不好吗?”
“不好。他妈的一点都不好。”
“道爷,可以救你。”
李清欢用摇头回答了项天路,“若真有轮回,我希望下一世不再做人。”说罢,他看着手中的黄金叶,大笑了出来笑声中满是悲怆,而后用尽身体仅剩的一丝力气将黄金叶抛向了空中。
天上下起了短暂的黄金雨。
真实的战场永远比想象中的要残酷千倍万倍。
陈文杏看着满目的残肢断体,血流成河,他感受到内心深处有一种嗜血的冲动,这种冲动越是想要抑制,越是抑制不住。
可他还能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为上官红的安全。
命运仿佛一个调皮的孩童,喜欢和人们开一些玩笑。
守城大阵的阵眼中并不是上官红,而是一个须发须眉的老人,而在老者的身旁还有两位看起来年纪稍轻的老者在从旁协助。
陈文杏看到这番场景内心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上官红不在阵眼催动守城大战,那便必定是在阵前抵御强敌。
敌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就进攻到阵眼,可阵前那可是与敌人短兵相接,稍有不慎便可……他不敢再想下去,当即向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冲去。
陈文杏在狂奔当中,不知从何处喷射而出的鲜血模糊了双眼,眼前一片血红,而他的脑海深处也适时地响起一个声音,“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
“啊!”他仰天怒吼,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一步踏出,永世无回。
无尽世界,血海奔流。
陈文杏周围的一切开始颤抖,而后化作齑粉,一步又一步地踏出直到体内的所有灵气全都消耗殆尽,接着便拔出雁翎刀冲进了人群当中。
当三个敌人手握长剑,配合着两柄飞剑一同刺向上官红的时候,柳满庭与陈文杏几乎同时冲到了她的身旁,柳满庭手中长剑挑飞空中的两柄飞剑,陈文杏则用身体硬抗三柄长剑,接着便一步踏出,三柄长剑连同持剑的人一起化为尘土飘散在空中。
已经不受控制的陈文杏有短暂的停留与侧头回望,但转瞬便向前而去。
上官红双眼噙泪地站在距离陈文杏五丈有余的地方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都会害羞脸红的小和尚,变成一个如战场修罗般的杀神。
灵气有用尽之时,气力自然也有用尽之时。
当陈文杏再也挥不动手中雁翎刀的时候,也正是敌人进攻的时候,而心月道人座下八弟子之一的艮山燕过山,因为前一夜在项天路和柳满庭面前丢了脸面,所以今日在进攻观柳城时厮杀的越发奋力。
当陈文杏在战场上用出与当年魔王李弃一样的“血限功法”时,龙门律宗的长老们同时下令众弟子们不得靠近并静待时机。
而此刻,陈文杏连挥刀的气力都没有便是众弟子最好的时机。
燕过山先人一步,手中长剑带着无匹的杀气刺向陈文杏的咽喉。
只听当,当两声,紧接着便是噗噗两声。
柳满庭与上官红同时出现在陈文杏左右,赤铜刀,无源剑同时砍向燕过山刺来的一剑。
当当两声是燕过山手中长剑被斩为三段。
噗噗两声是断裂的剑身插入雪地中而发出的声音。
柳满庭与上官红立刻抓住陈文杏的左右肩膀向后退去,与此同时黑云中劈出一道闪电劈向这方天地,而紫色云团当即也劈出一道闪电阻拦。
巨大的灵气冲击将方圆三丈之内的一切都化成了尘埃。
冬日,冷风,风冷如刀。
马车内,昏迷多日的陈文杏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便看到阳春白雪的无比激动且兴奋的笑脸,“明,明月哥哥,醒了,你快看醒了。”
松风明月瞥了一眼陈文杏,道:“醒了就醒了有什么可激动的。”
陈文杏刚要张嘴,阳春白雪就拿过水袋放在他的嘴边,“喝水,慢点喝。”
“和尚,我知道你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但你先等一下,前面就是坤州府一切等进了城安顿好再说。”松风明月说道。
很快几人就进入了坤州府,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
陈文杏想要从床上坐起,可发现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剧痛,胳膊连抬都抬不起来,也就左手五根手指与右手食指大拇指能够活动,想要张嘴说话可发出的声音细若蚊鸣,只得躺在床上静等松风明月与阳春白雪二人回到房间里来。
二人也没有让陈文杏等太久,阳春白雪就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松风明月将陈文杏从床上扶起,而阳春白雪则拿着汤匙盛了一勺汤放到陈文杏的嘴边,“这是你那位道士朋友为你开的汤药,说是等你醒了之后煎给你喝,他还说只要你喝了这个汤药不出三天就能变的和之前一样。”松风明月说罢又语带不屑地说道:“不过,我认为他在吹牛皮,但死马当作活马医你先喝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