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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回去看看?”

李清儿见陈知安驻足看向迟疑巷,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想回陈留王府。

“没事,先去白玉京取人皇印。”

陈知安摇了摇头。

先前他感觉到迟疑巷里有一缕道则波动,虽然很微弱,转瞬即逝,却也让他捕捉到了苍天的气息。

不过事到如今。

即便苍天真身降临人间他都会提剑战上一场,别说只是苍天的一缕气息,所以深深看了那迟疑巷一眼后,便继续向白玉京走去。

此时正值中午, 长安城正该是人潮稠密的时候,如今却冷清的可怕,天幕昏沉,街道上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偶有行人也是健步如飞,根本不敢在街上久留。

“没想到连长安都成了这副模样。”

李清儿看着消失在风雪中的行人,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她如今虽然已经是一尊准帝境大能,但她这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长安城度过,对这里总归是不同的。

陈知安披着大髦走在大风中,越过一条条熟悉的巷子,走过稀稀疏疏的灯火和满地风雪,脸色变得越来越复杂,直到他站在那幽深威严的皇城白玉京前,才缓缓止步。

“疾风吹陋巷,大雪满长安。”

“当年旧时月,不复照人间。”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回到长安。

他在这座天地羁绊最深、也是最先来到的地方。

猎猎寒风和天上那两轮阴月变成了世间最冷冽的刀,杀了一人又一人,往日繁华盛世变成了这冷清孤寂,故人也如风中残叶日渐凋零。

想起那个已经故去的朋友。

他迈入皇城的脚步变得有些沉重。

当年如果不是自己。

他或许还没心没肺死皮赖脸地做一个闲散王爷吧。

盛世也好、疾苦也罢,都和他没有关系。

现在他死了。

而现在自己,或许不得不杀死他唯一的儿子......

.......

“叔父,你终于来了!”

皇城沉重的大门忽然打开,金光如瀑从皇城泄出。

金光中立着一道身穿明黄色帝袍的少年。

少年身子有些单薄,但金光披在他身上,将他映衬的宛如一尊无敌神只,又好似俯瞰人间的帝王。

陈知安沉默看着那道身影,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沐浴金光的少年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知道眼前这人绝非李承安,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那厮假死重活了一世。

“叔父,侄儿等你等的好苦。”

这少年,自然就是大唐皇帝,当世名义上的人皇,李承安亲子,李见鹿。

此时他脸上挂着笑,眼底却冷漠一片,漫天风雪落在金光中,瞬间化成一缕白烟,仿佛就连风雪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抱歉,我来迟了!”

陈知安轻叹一声。

以他如今的修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少年脖子上已经套上了锁链。

在回到长安之前。

他一直在想先天九帝中的最后一帝到底是谁,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最后一尊帝会在长安,会在皇城,会落在李承安唯一的儿子身上。

所以他踏入长安后脸色越来越复杂,脚步越来越慢。

因为他发现最后一人,就在皇城白玉京太极殿中。

“是啊,你是该抱歉。”

李见鹿看着陈知安,缓缓道:“父皇说叔父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可以托孤的兄弟,母后说你是她的恩人,叔叔说你是他此生都不敢追逐的目标,长安城的人说你是大荒真正的王,皇帝可以换,但陈留王只有一个。”

“我初登大宝时,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叔父回来,我就即刻退位。”

“我在青楼长大,我崇拜你胜过崇拜父皇......”

“所以当世人都要杀陈知白时,我力排众议,顶住压力下令封锁迟疑巷,让姜白虎执掌听风楼,给她生杀掠夺之权。”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相信,叔父一定会回来,就像故事里的英雄那样。”

“可是......”

“可是,叔父没有回来。”

“我在太极殿等叔父,等你回来力挽天倾,等了一年又一年,等死了苏相、等死了庄师、等死了娘亲、等死了满朝文武,等死了大荒百姓,唯独没有等到你。”

“叔父!”

“太极殿好冷!”

“风雪压我三年,天道碑要落我的真名,我在太极殿苦熬了三年,可是太极殿真的好冷,天下的担子好重,我熬不下去了。”

“叔父!”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你,朕,却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李见鹿眼底的冷漠已近乎化为实质,死死看着陈知安,低沉嘶哑道:“陈留王,你来得太迟了!”

陈知安默然不语。

他当然有无数理由去反驳李见鹿的话。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褪下大髦,握住了手中的剑。

李见鹿缓缓跪在地上,向天叩首,高声喝道:“大荒天子李见鹿,奏请苍天降罚,诛杀大荒罪人陈知安!”

话音落下。

只见太极殿中骤然响起一道悲鸣。

人皇印大放光明,镌刻的山河轰然崩塌,一道裂纹浮现,而后裂纹越来越大,最后轰然炸开,皇城下了一场磅礴金雨。

金雨尽数融入李见鹿体内。

李见鹿沐浴在金光中,天道气息加持,身上泛起炽烈金光,修为节节拔高,竟瞬息之间跻身了帝境。

见此一幕。

陈知安忽然笑了起来。

浑身透着明媚,仿佛卸下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原本我一直在想,夏无忧身为人皇转世,人皇印不该连他都无法复苏。”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你将人族数十万年来凝聚的气运献给了苍天。”

“人皇向天叩首,自贬为天子......这就是你所谓的风雪太急,担子太重,这就是你说的为苍生?”

“这样也好。”

陈知安手握本命剑,虽然是笑着,眼底却也变得冷冽如刀。

“这样我杀死你,以后若再见李承安那白痴,也就没有愧疚了。”

“你若真是为苍生,我反倒还不好杀你 。”

李见鹿神色微怔,而后冷笑道。

“死到临头你还想乱朕道心,不知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