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岳菱闲聊了一早上,从文司院出来,程景诺便径直回到后院中,对岳菱的事也放在心上。
岳菱一直在寻哥哥的案宗,她进入文司若是真寻到案宗,定然会想为哥哥报仇。
洛卿将岳菱哥哥的案宗带回了阁中,对月安城之事却迟迟未结案,想必此事还未完结。
那控蝶的女人,也不知是何许人。
在此之前,还是想办法不让岳菱知道真相好了。
“程姑娘,洛少爷说让你去禁阁一趟。”脑中还在想着此事,门外,一声敲门声打乱思绪。
程景诺不由心中一紧,有些许着急的开门向禁阁奔去。
阁楼中,顺着长梯往下,一股阴冷的气息浓厚,几盏灯昏昏暗暗,空气中夹杂着些许潮湿和死一般的沉寂。
铁牢交连,两排牢中关押着几个犯人,缩在角落安静至极。
犹记得之前在此喜提一只耳,程景诺对这地牢中印象深刻。
现在想想,这牢房内关押着的犯人不哭不闹,大抵是缺了舌头。
程景诺不由的打了个冷颤,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顺着地牢走到尽头,昏暗中见一身紫衣站立在一铁牢之前,程景诺忙加快了脚步。
牢门中,几个犯人浑身是伤,披头散发,一身囚衣破旧染血,看不出本来颜色。
犯人中,一人弓着腰坐于众人之前,浑身更是伤痕醒目,手脚扣着沉重的锁镣,一头凌乱的头发挡脸,看不清本来面目。
随着脚步走近铁牢,程景诺目光看向牢里的众人,心情更是沉重了不少,抬脸看向洛卿。
“洛卿,我爹他们呢?”
随着程景诺的声音响起,牢里,靠前的犯人身躯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一张消瘦的老脸呈现。
洛卿看了看牢里的人,眸光淡了淡。
顺着洛卿的目光看向牢里的人,待看到犯人抬起头,程景诺不可置信的眸子睁大,瞬间脚步沉重如山,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老……老爹……”程景诺望着牢里的人,嗓里似灌了铅般开口呼唤。
“诺儿。”牢里的声音幽幽回旋,沙哑无力,熟悉至极。
“老爹!”程景诺双腿无力的跪在铁牢之前,望着牢里老爹的模样,鼻尖一阵酸楚泛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真的是我的诺儿!”程寒天起身奔向铁牢边,望着牢门外的程景诺,伸手抓住程景诺的手,确认没看错,眼中已然热泪盈眶。
程景诺心痛的望着眼前的人,程寒天身上全然没有一处完好,就连锁镣扣着的手上,也是伤痕醒目。
昔日威武强健的一寨之主,如今消瘦如柴,眼里已然光芒黯淡,他似乎感觉不到痛,只是许久未见自己的女儿,握着程景诺的手,颤声又不知从何开口。
“老爹,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伤成这样,是刑捕司的人,是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的吗!”望着程寒天一身的伤,程景诺抬起脸,眼中泪水滑落,俨然不敢再看他身上的伤。
“诺儿,别担心爹,刑捕司的人只是想让爹签降书,爹没事。”程寒天哑了哑声,看程景诺没事,握着程景诺的手紧了紧,心下有些许顾忌,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人。
洛卿站在二人边上,冷了冷眼,迈步走到一旁,毫无兴趣听二人谈话。
“爹……”程景诺拉起程寒天,看着他手中沉重的手脚镣,眼里满是心痛。
“诺儿,你手上的手环取下来了?为何司南阁会将我们提审过来?”看洛卿走开去,程寒天转向程景诺,注意到程景诺手上没有手环,脸上有些许不理解。
程景诺擦了擦眼泪,对程寒天的突然发问,哽咽着开口道明缘由。
“老爹,这手环取不下,是阁主施了隐形咒术,我现已入了司南阁,也是阁中的一员了,阁主说,他会将清风寨的人重新提审,很快就能放了大家了。”
程景诺开口说着,本以为老爹会为此事高兴,却不想,程寒天脸色颓然一变。
“你入了司南阁?”
“是啊,老爹,司南阁势力庞大,入了司南阁,他们断然不会为难我们。”程景诺认真道。
“诺儿,你糊涂啊!”程寒天脸色铁青,幽怨的看向程景诺,将她的手松开去,当即气道:“爹说过不降天子,你加入司南阁,与降了他有何区别!”
“老爹,北陵在天子的管理下百姓安居乐业,您为何不降天子?”见程寒天情绪如此之大,程景诺实在有些不解。
不远处,洛卿淡淡抬了抬眼,目光扫了眼铁牢的方向,眸中神色不明。
铁牢中,程寒天横眼看向程景诺,眼里颓然有些失望,转身慢悠悠回到牢房之内,坐在一旁,昏暗的灯光照映在他身上,他轻轻闭了闭眼。
“诺儿,当今天子或许是一位明君,但他却并非万人敬仰,爹立过誓言,绝不降他,爹有爹自己的立场,你既已入司南阁,爹不怨你,司南阁于你是不错的发展,爹的立场,也不会加重于你的身上,若司南阁因你而放过清风寨,那也是寨中幸事,你既已入阁中,爹相信你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为爹担心。”
程寒天的声音在牢房中回荡,很是坚定。
牢房内,几个弟兄靠坐在他身后,已然决定跟他一同进退。
“老爹……”程景诺抬眼看着牢房中的程寒天,见他如此断然,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你进入司南阁,老爹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你长大了,不管做什么事定要事事小心,你回去吧。”程寒天淡淡开口,不再抬眼。
知晓老爹执着的脾性,程景诺跪在地上,不明白的看向老爹,眼里泪水滑落,一时不知所措。
程寒天坐在角落里,一头乱发遮挡住脸,眼角也微微湿润。
对于不降当今天子的原因,却是不愿多言。
“小姐,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寨主的。”几个弟兄见状,对程景诺出声宽慰。
“谢谢弟兄们。”程景诺看向众人,眼中已然感激。
与众人寒暄了片刻,程景诺缓缓站起身,望着铁牢内的程寒天,见他依旧闭着眼坐于一旁,脚步僵了僵,终是擦了擦眼泪,迈步走向洛卿的方向,眼中布满怨气。
“他们为何会伤重如此。”待走到洛卿身旁,程景诺沉了沉声。
“女匪,你该知道,刑捕司不是儿戏之地。”洛卿眸光微敛,显然觉得几人有半条命幸存,已经是格外开恩。
“什么时候才能放了他们?”程景诺抬起眼,看向洛卿的眸中满是愤怒。
“你说呢?”洛卿抬起眼,双手自然环抱,漠视的看向程景诺,注意到她眼中的情绪,眼角不由眯了眯,直接道:“他若是降天子,现在就可离开。”
“若不降呢?”程景诺低声问。
“不降?”洛卿声音冷下几分,视线转向铁牢之内,眸光紧了紧,沉着道:“师傅能放他回清风寨,却不能保清风寨安然无恙,懂吗?”
“什么意思?”程景诺抬脸看向洛卿,突然被他的话怔住。
洛卿收回目光,转向程景诺,眸中带有些许警告之意,开口缓缓道:“说你蠢还是真的蠢,一方悍匪,冥顽不灵,头顶着北陵朝的天,脚踏着北陵朝的地,天子脚下不降天子,他想干什么?想造反,造反是多大的罪,不用我多说吧。”
洛卿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却十分凌人。
“……”程景诺握了握拳,眼中显然有些惊慌。
造反是何等大罪,她又怎会不清楚。
虽不知老爹为何不降天子,但洛卿的话犹如响钟般在脑中回绕,让人心神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