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秋月一身素雅的橙色衣裙,面目端庄,安然地坐在游船的主位左手旁。
这场游宴由安国公家的嫡女孙翊主办,请来了不少贵族世家、尚未婚配的男女齐聚一堂,为的是吟诗作赋,交流感情。其实离秋月对这样的相亲宴一向没什么兴趣,比起世家贵族间闹哄哄的明争暗斗,她也更乐意自己一个人在家抚琴。
只是弟弟年幼,登基没几年,帝位尚不稳固,离秋月也不得不一改往日对孤寂的喜好,耐着性子与世家子们进行社交活动。
来参加这次游船宴的,除了离秋月外,还有其他尚未婚配的皇室子弟,其中便有她的小叔叔离霈。离霈六岁时,先皇离震的正妻便生下了第七女离秋月,二人姑且也算一同长大,到康王议亲的年纪时,又恰逢先皇去世国丧,因此离霈至今也未娶康王妃回来。
原本这游船宴主孙翊还在康王的授意下,也给吴国公主递了请柬,盼着她能带大名鼎鼎的清风仙子一同前来,只是公主直接以公事为由拒了,搞得离霈没了参会的兴致,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闷酒。
离秋月平日里和这位小叔叔也不算亲近,因此也没管对方,只是保持着得体的神态,同这些京城贵女们交流着。
“公主殿下,沈飞星敬你一杯。”离秋月循声看过去,眼角微微一扫,便看到了沈飞星身后那几个挤眉弄眼的纨绔子弟,原本不耐的心情又添三分烦躁。
“沈公子,本宫不胜酒力,这杯酒便免了吧。”离秋月神色冷漠,明显就快把“本宫不高兴”这几个字写脸上了。原本帝王家出身的子女皆应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离秋月想想自己还有个先皇赐下与沈家的婚约,就厌烦得不行。
现在好了,沈飞昭叫他们挤兑跑了,那沈家二郎还是个男装女儿,剩下沈家子弟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自己身上还背着这么个婚约,离秋月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公主殿下,你和沈家终究要成一家人的,如此不给未来驸马面子,不好吧?”沈飞星还没说啥,离霈倒是先开口了。他很能明白男人爱而不得的心情,因此十分同情仰慕七侄女却不得的沈飞星,有意给他挽回几分薄面。
“皇十八叔,先皇给我许下的婚约,是与忠勇侯的嫡子、诰命夫人封秀的孩儿。若是本宫记得不错,现今侯府的夫人,恐怕诰命还没封下来呢吧?”
礼部的官员,有三分之一是封柏在国子监教过课的弟子,另外三分之一是封柏监考过的进士出身,裙带上也算是封柏的弟子,你们忠勇侯府把封柏的女儿逼得流落在外,那帮小心眼的文官,还能给侯府批新的诰命?
离秋月在心中冷笑,就算是被逼着流落在外,封秀身上的诰命可从来都没去除,就算沈钰曾屡次上书,也被门下省扣了,现任侯府夫人的儿子,又能算哪门的嫡子呢?
沈飞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平日里端庄持重的七公主,今天竟如此不给面子,现在还当着其他世家子的面,说他沈飞星不配娶公主?
“既然如此,也还尊请康王殿下和公主殿下,早日与圣上提及此事,家父也好早做准备。”沈飞星忍着耻辱,言下之意反而要起诰命来,离秋月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而康王却抚掌大笑:“好,好,沈家公子好胆色,本王就做这个顺水人情……”
“十八叔。”离秋月冷声打断道,“不必劳十八叔费心了,沈家的大郎远走他乡,二郎不还是回来了吗?我前些时日早已见过沈家二郎,对其颇为满意,正准备同圣上禀明此事,请赐圣旨不日完婚。”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哗然,谁不知道招亲擂前的那场大乐子,那沈家二郎可是雇了一帮镖师,闯进侯府跟自己老子要亲娘的嫁妆。偏偏不知那二郎用了什么法子,竟把沈家老爷和老夫人都唬住了,愣是当着二人的面直接把亲娘的嫁妆全都搬走。
这件事可是叫沈飞星脸上无光了好久,直到比武擂结束,他都没敢出门,近期才敢出来露露脸,没想到这事竟被公主提起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素有端庄之名的七公主这是逼急了,他们这帮世家子弟也没少和离秋月接触,这公主向来说话都给人留三分薄面,这会子言辞如此犀利,想必是真的厌弃了忠勇侯的好大儿。
可偏偏当事人看不清形势,急忙道:“那野种出身乡野,自幼无人管教,无父无君,又怎配得上公主千金之躯?”
“沈飞星。”离秋月脸色沉了下来,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隐隐泄露,康王离霈与离秋月对视了一眼,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赶紧移开视线。
这气势,也和先皇太像了点吧?他从小就怕自己那个皇帝大哥,眼睛一瞪几乎要把人胆吓出来。
“那沈二郎毕竟是你嫡母的儿子,论齿序你还要管他叫一声二哥,本宫竟不知,忠勇侯就是这么教导孩子,在外面如此称呼家中兄长的?”
话说道这份上,沈飞星就算再傻也听出来不对劲了,赶忙伏地跪下,“微臣知错,是微臣一时口无遮拦,还请公主殿下宽恕!”
“哼。”离秋月冷哼一声,“忠勇侯教子无方,庶子行为无状,冒犯大楚公主,本宫自会禀明圣上,由圣上裁决。”她一甩袖子,起身离席,不顾身后沈飞星的哀求,孙翊则赶忙起身相送。
“殿下,是臣女招待不周了,竟让这般宵小冲撞了殿下。”孙翊心说,下次绝对不带沈家的来游宴了,这得亏的离秋月,要是那位皇姑姑离霜兮,估计今天有一个算一个,之后都讨不到好。
“翊姐姐不必忧心,只管自行游乐便好,我先回宫面见圣上了。”离秋月微微一笑,冲孙翊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才乘上小船,离开了这处华丽的游船。
数里之外,正在和蓝沄剑烤兔子打牙祭的沈飞阳突然打了个喷嚏,随后眼皮跳了跳,她摸了摸鼻子,奇怪地嘟囔道:“啧,难道是快要倒春寒,我要伤风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