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是上午卖的,人是中午走的。
沈飞阳出去打猎,几乎一宿没合眼,现在还要充当车夫,连带着脾气也变得暴躁了许多。
只是她的暴躁一直被藏在心里,一路上靠着喝药酒压制那股蠢蠢欲动的燥意。卫茗徵被她提前喂了固本培元的药物,想来这一路颠簸下,损伤也会小一些。
虽然本意如此,可卫茗徵为她指的“便捷小路”却异常崎岖,对方的咳喘声不绝于耳,沈飞阳心下烦躁又多了三分,勒住原本飞奔的马匹,改为慢慢赶车。
“……问心,发生了什么事吗?”卫茗徵感受到车速慢了许多,便在车内问道。
“无事,只是听你咳嗽觉得烦,正在想待会儿宿在哪合适些。”一宿没睡的沈飞阳,自然对这“傅音”没有好气了,什么,你说她是公主?她又没告诉我她是公主啊?
“……”卫茗徵默然,也说不出回呛的话,只是胸口有些憋闷疼痛,掀开外衣一看,绷带上果真出浸出了些血。
她没有吭声,只是闭上眼苦笑,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马车好不容易行到一处平坦位置,沈飞阳勒马停车,光是感受温度都能感受到,现在应该已经傍晚了。
她摸出干粮和水囊,从车上抱下来药炉子,等点开火折子,便拆开事先抓好的药包,把水灌了进去。
卫茗徵撩开车帘,看着她给药炉子扇风的背影,想起了在叶榆城外的那个雨天,这人在竹屋外,也是这般闷着头熬药的。
结果天空传来一声闷响,沈飞阳抽了抽鼻子,闻见了逐渐清晰起来的土腥味儿,赶紧拿起走前买的柴刀,“咔咔”砍下几根粗树枝,搭了个简易的雨棚,把马车和药炉子都整了进来。
“你最好老实在车上待着,我们这次出来,没买到多余的铺盖卷。”沈飞阳听见车上的动静,冷声说道。卫茗徵想要下车的脚步一顿,又缩回了车帘里。
刚升起的篝火噼啪地响着,配合着大雨声显得却意外地静谧。沈飞阳虽在鼓捣药炉子,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卫茗徵和车那边的动静。
她要是杀手,绝对会选择这样的雨天去刺杀公主,因此不得不防。
“喝。”药煮好了,沈飞阳掀开车帘,将药碗递了过去。卫茗徵接过,摸着没那么烫,便一饮而尽。
很苦,但是手边也没有蜜饯,沈飞阳递给她自己带的最后一把花生米,自己又喝了一口药酒。
天渐渐黑了下来,沈飞阳打算明天拎着这人去找点水源。留下她一个人,万一被杀了怎么办?她花了那么多钱,才把这人给救回来,可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不留神,这人又死在荒郊野外。
“……”沈飞阳抽了抽鼻子,抬手就去解卫茗徵的衣服,给卫茗徵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她一把抓住沈飞阳的手腕,荒郊野外的,这人不会想趁人之危,做些下贱的勾当吧?
“你身上有血味儿,伤口崩裂了吧?”沈飞阳疑惑,她又看不见,这公主大人害怕什么呢?
“别磨磨唧唧的,回头感染生蛆了,又要耽误时间去治。”她本来就心情糟糕,这下说话语气更生硬了,“我又看不见,你不必扭捏。”
卫茗徵只得将信将疑地放开手,自己解开衣物,沈飞阳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胸口,果然是湿乎乎的,放到手边闻了下,确实是混着药味的血气。
沈飞阳没再说话,从包裹里掏出预先买好的布条,摸索着开始给卫茗徵换下染血的绷带,再糊上自带的金疮药,一番折腾下来,卫茗徵早已觉得脸如火烧,却也没说什么。
“行了,你晚上睡觉老实点,我可能要在这和你凑合一宿了。”沈飞阳等卫茗徵穿好衣服,撩开车帘听了听雨声,估计着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看来晚上真要在这小车里挤一挤了。
卫茗徵没说话,只见沈飞阳把薄被丢给她,随后自己双臂枕头,直接往车上一趟,顺带还压住了车帘。
“若是小解,直接摇醒我便是。”沈飞阳闷闷地说道,随后便睡了过去。一天一宿没合眼,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主要是心累,她一路上甚至反思过,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这“傅音”些什么,怎么这么巧,什么麻烦事都让她赶上了呢?
卫茗徵不知她心里在想这些,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便只好也和衣而卧,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时卫茗徵才醒,沈飞阳恰好熬完药,一撩开帘子,卫茗徵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她抬眼扫了一下,这才发现沈飞阳的衣角上沾了些血迹,外面湿润的土地上,明显有过拖拽的痕迹,有些水坑里还变了颜色。
她接过滚烫的苦汁子,放到嘴边吹了吹。
“问知,不如换件衣服再走吧?”
“你发烧了?”沈飞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烧啊,怎么一觉醒来,连我叫啥都忘了?”
“……”卫茗徵沉默,看来是真货,于是她便将手中的药碗喝尽,“没事,只是怕你是假的,试探一下。”
“……行吧,多个心眼总没错。”沈飞阳拍拍手,起身去收拾药炉子。今天她睡饱了,因此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甚至把水热了热,拿给卫茗徵漱口。
反正就算是去报信的刺客,也被她勒死了,现在不用着急逃跑。卫茗徵则是撩开车帘子,侧身看了眼小树林,没看到尸体,心想这莫问心处理尸体倒是利落。
“吃完早饭,我们先去补充点水源,再赶路,你看这样可好?”沈飞阳今日语气温和多了,卫茗徵见状挑眉,她久居勾心斗角的皇室,焉能看不出,昨日这人每说一句话,都自带三分火气?
只是今早态度唐突转变得如此温柔,卫茗徵心说,这人难道是靠杀人泄火的?
“好,只是不要耽误太久才好。”想到此处,卫茗徵决定自己还是不要随意招惹这人才好,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