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漠北早已飘起了雪花。
卫茗徵身披狐皮大氅,坐在肃州的都尉府内,看着各处发来的战报,随手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热水。
进入冬季,战场早就积了层厚厚的雪,北洲人没办法驱马逐鹿,倒也安生了不少。
她率领的虎贲营从长安出发,一路向着西北方向逼近,生生将北洲人从小方盘关逼到了伊州以西,收复了肃州关外百余里的失地。
前些时日建德帝的封赏已然赐下,命她继续镇守肃州城内,以防来年春天北洲人的袭扰。
与此同时,二皇子卫茗商则被指派镇守代州,三皇子卫茗觉与二公主卫茗奏被指派驻守丰州和幽州,防止北洲人春季绕道突入关内,四位皇子皇女皆不能返京过年,因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如说,若不是为了皇位,卫茗徵还真不想回到长安的家中。
她到肃州这些时日来,听得最多的,还是有关莫问心的传闻。
除却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文刀客”的名号,还有黑羽卫传来的有关中原的消息。
比如清风仙子莫问清和赤发剑魔莫问机,携手打上故道山玄影门,为的是给小师妹莫问心讨个说法。
莫问清五尺长鞭,打得唐老怪在床上躺到至今未能下床,而莫问机一剑天开,劈断了玄影门的牌匾,废了玄影门掌门唐琳的武功。
还有鸾阁阁主,莫名其妙地被人用判官笔点了眉心,横死在长安城外。
而和这一切息息相关的主角,却在从八月大闹了碎叶城后,再没了消息。
卫茗徵往手心哈了口热气,提笔在军报上写下批注,北地的冬季十分寒冷,她自去年受伤后伤了些根基,总是会手脚冰凉,因此到了冬季会有些难受。
只是将士们的棉衣都只能勉强御冬,她作为三军主帅,又怎肯浪费炭火取暖?
“殿下!”一名兵士肩头带雪,从外面跑进殿,将一物什双手举过头顶,弯腰禀报道:
“殿下,城门外有一盲人,拉着一辆板车,还带了一男一女,一口棺材,说是殿下的故交,想来投奔殿下。”年轻的士兵抬头,“这是那盲人交予我等的信物,说殿下看了便知。”
卫茗徵抬眼一看,这士兵手中捧的正是自己在叶榆城交给莫问心的手帕,立刻将它拿了起来。
“将他们带到肃州城里,找个地方安顿。”卫茗徵手指捏着帕子,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又说道:“叫那盲人过来见本宫,其他人好生安置了。”
“是。”那士兵退下,卫茗徵便放下手中的笔,吩咐人去给自己的房间添炭火,再烧些热茶水来。她想了想,便又叫自己的侍女过来,吩咐她们再去做些吃食。
沈飞阳拉着马匹,已经在城外站了一刻钟,雪花都落在肩上叠了厚厚一层,她一动不动,眼睛上蒙着黑布,直接放空了自己的思考。
直到守城的卫兵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进去,有士兵和她说,长公主殿下有请,她也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对自己师兄说道:
“师兄,你先去安顿吧,我们先在肃州歇几日,等雪停了再走。”
莫问敖此时脸上戴着铁质的面具,背上背着那口棺材,旁边带着神色迷茫的夏十一娘,冲着师妹点了点头。
于是师兄妹二人暂时分开,沈飞阳跟着士兵来到了卫茗徵办公的地方,卫茗徵见她穿得单薄,肩上和头发上又都积着雪,便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大雪天穿得这样少,也不嫌冷?”卫茗徵牵过沈飞阳的手,这才发现她手心竟然还是热的。
“不冷的。”沈飞阳没什么反应,她走了这一路也的确走累了,现在乏极了,甚至连卫茗徵替她掸掉肩上的雪花也没能注意到。
西面的山里九月就开始下雪了,沈飞阳出来前也没带厚衣服,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温。
“我倒是忘了,你本就不同常人。”卫茗徵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倒了两杯热茶水,给沈飞阳递过去一杯,“喝点茶暖暖胃吧。”
沈飞阳接过茶,一饮而尽,长叹了一声,“谢谢你。”
“嗯。要用些饭吗?还是先沐浴?”卫茗徵淡淡地问道,她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很是疲惫,也不知她消失的这三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飞阳一愣,感觉这话说得有些耳熟,不过哪里耳熟,她想不起来了。
“你一提起,我才感觉有些饿了。”沈飞阳叹道,这一路上她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那离楚的老供奉拿霸王条款要挟她,到底是在图什么?
不过现在这些都暂时不用想了,因为她的确饿了。
等用罢午饭,外面的雪下得也更大了些。卫茗徵见沈飞阳吃得香,刚刚也用了一些饭食,兴许是屋里炭火烧得旺了一点,也兴许是因为现在屋子里多了个天生火炉子般的大活人,卫茗徵觉得自己的手脚,也不似在都尉府时那么冷了。
“我这次去关外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现下是该兑现当初的诺言了。”沈飞阳用帕子擦了擦嘴,又喝了茶漱口,才开口道。
卫茗徵只是笑笑,端起茶杯吹了吹,“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在我这多休息几天。”
沈飞阳轻咳一声,“等开春了我便要和师兄一起,扶灵回到东辽,到时候你再想找我办事,可就难了。”
“无事,伏魔刀你先拿着,等我有自己伸手办不了的事,自然会去找你。”她顿了顿,便又说道:“问心,你来找我,除却要还借刀的债,便没别的事了吗?”
沈飞阳点点头,“自然是有别的事的,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来这肃州寻你。只是你听后也千万别激动,也莫要问我要证据。”
卫茗徵眼睛眯了眯,“问心,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我吗?”
“卫茗徵,你们衍朝之内,有人同时私通北洲和南楚,贩卖人口茶叶和铁器,此事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