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礼部忙着给靠山王办事,那边沈飞阳同七师兄卫茗羽和大师姐李清风,领着自己的小徒弟莫讲因,正站在李家旧宅的门口东张西望。
李清风随大军归来后,因军功被封了中折冲府都尉,原本要在二月便要去就职。
不过她不想做官,直接上表请辞,言明原本参军便是为了效忠国家,给父亲报仇,如今心愿已了,甘愿重归江湖,接生父骸骨回乡。
兵部将此事报到了卫茗徵那里,卫茗徵才想起这位和沈飞阳似乎不清不楚,但并未发作。
她只是准了李清风不领实职的请求,反手给李清风封了个伯爵的爵位,又加了个护军的勋号,以示多次特种作战的嘉奖。
毕竟人家打得都是直插心脏的突袭战,其危险程度和沈飞阳千里奔袭刺杀秦燕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如此功勋在前,而这李棣心之女又是养大沈飞阳的人,卫茗徵当然会厚待于她了,甚至还将被抄了家的李府赐还护军伯莫问清。
于是,今天刚好都有空的靠山王沈昶、燕王卫茗羽以及护军伯莫问清,三位江湖人出身的王爵伯爵,虎视眈眈地站在李府前,每人手中提着……清扫工具。
莫讲因扁了扁嘴,手里提着青竹大扫把,弱弱地问道:
“师父,大师伯,七师伯,您们不是大官吗,为什么咱们还要亲自动手干活啊?”
沈飞阳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地说道:
“讲因啊,咱们本来就是江湖人出身,这做人啊,不能忘本。”
李清风瞟了一眼沈飞阳,拦住了想要继续忽悠莫讲因的小师妹,禁止她在徒弟面前放飞自我:
“讲因,这里是大师伯的祖宅,许久没人住过,交给别人扫洒,师伯不放心,因此才叫你师父和七师伯来帮忙。”
实际上是卫茗羽和沈飞阳主动要来帮忙的,要不是八师妹莫问英现在有了身子,恐怕她也要来帮忙干活。
不然李清风一个人就默默地把活儿干了。
“等收拾完,师伯带你去东市吃玫瑰凉糕,好不好呀?”
莫讲因立刻就有了精气神,四人才撕掉了原本的封条,推门走进了李府内。
按理说,三十余年过去,这府中早就该房屋倒塌,瓦当破碎了,未曾想除了整个院子都是黄土、青苔、不知名的野生植物外,竟然没什么破损的太厉害的地方。
房子甚至也是一间没塌,除了门环和院内的防火水缸锈蚀了,看起来也没什么难以处理的地方。
于是四人分头行动,沈飞阳负责铲地上的青苔,卫茗羽负责除掉乱长的植物,李清风先去检查是否有要倒塌的危房,莫讲因跟在师父屁股后面,用土簸萁和筐将青苔与野生植物收集起来。
好在长安天气没那么潮湿,地上青苔的痕迹不多,沈飞阳便扛起扫把,打发徒弟帮七师兄除草,自己则串到各处院子里,将角落里的蜘蛛网扫下。
“师姐?”沈飞阳才走过月亮门,便瞧见李清风站在铺满了浮萍的混浊池塘旁,呆呆地冲着池塘对面倒塌的房屋方向发愣。
“小九。”李清风回过神来,看向沈飞阳这一脑袋少白头,想起了师父在信上告诉她的事,不由得心中又升起一丝心疼。
“师姐,回头我去找几个瓦匠木工来,把这也重新修一下。”沈飞阳低头扫了一眼池塘,心中庆幸她今天还好带了网兜过来,正好一会儿把这一池子绿色捞一捞。
李清风看着沈飞阳的脸,只轻声说了一句“好”,便慢悠悠地往那塌了的房屋方向走。
二人心有灵犀,默契地没有提起新邑时的事,李清风有时候在想,若是她当初没有因为衍楚局势紧张而去筑城,回来后也没有参军,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她甚至有些自责,师妹经脉逆行、险些走火入魔时,恐怕乃是心中悲痛欲绝,才险些一夜白头,而那时,自己却没能在师妹身边陪她。
不过她并不后悔,她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九师妹既没因为新邑之事靠近她,也没因为成为君侍而对她加以疏远,九师妹依旧是她的九师妹,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下午李府的初步扫除工作便结束了,剩下的就是需要请瓦匠木工修房子了,四人便离开李府。
李清风去联系工匠,卫茗羽惦记着妻子的身体,便早早地回去了,于是沈飞阳就带着徒弟莫讲因在西市逛大街,边走边吃边买。
“讲因啊,一会儿这些个玩意儿点心,带回王府时,也给你夏姐姐还有月姐姐送点。”
莫讲因一边啃着炒肉夹馍,一边含混不清地嗯了两声,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活像一只仓鼠。
沈飞阳叹了口气,心想离秋月被卫茗徵安排住在靠山王府,结果自己也不能回王府待着了,不然有几张嘴也说不清,说不定还得被兰台的老头子们参上一本。
她很难不怀疑,卫茗徵这是为了天天睡她,故意这么安排的。
不过好在,女帝陛下公务繁忙,平时奉行少食多餐的原则,不然沈飞阳改天就要到燕王府上去蹭吃蹭住,等卫茗徵月信到了再回去。
沈飞阳将莫讲因送回了王府,自己慢慢悠悠地往皇宫的方向去,听见了长安城申时的钟鼓在响,才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但进宫时,却见到了熟人从宫中出来。
“蓝沄剑?”沈飞阳脚步一顿,看着宫女内侍引着蓝沄剑往外走,心下诧异。
她回长安这么久,和蓝沄剑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沈飞阳还以为是蓝家有事,蓝沄剑才不得空,没想到,什么时候这家伙都能进宫了?
“沈……王爷。”蓝沄剑差点习惯性叫出对方的名字来,又想起这是宫里,赶紧拱手行礼道。
沈飞阳点点头,“蓝少主不必多礼。”毕竟是在宫里,沈飞阳眼角一扫,看见了不远处的起居郎,决定称呼还是官方点好。
“蓝少主,可是圣人宣你有事啊?”
“嗯,也没什么大事,圣人只是向民女问了些西南的风土人情而已。”蓝沄剑也很官方地答道。
沈飞阳点了点头,寻思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放他们走了,自顾自地往紫宸殿去了。
“阿昶,若是得空,改日叫你师娘觅雨来宫里,为阿羽诊治一下失语症吧。”晚饭时分,卫茗徵给她夹了一筷子扒肉条,声音温和地说道。
沈飞阳忙着扒拉饭,也没多想,便随口应了下来。